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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那個收信人

出門必然保溫杯的我,越發覺得很多話說給自己聽就好,或者乾脆訴諸文字吧;甚或在說與不說之間,就選擇沉默吧。寫信?也得有一個懂你的收信人哪。不如安然與自己相處。

編輯朋友開了個「見字如晤」欄目,刊登書信體文章。近日來約稿,作為一個喜歡讀前賢書信手札往來、喜歡觀《快雪時晴帖》《寒食帖》等古人墨跡的人,一個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熱衷寫信、至今還會手寫便箋短簡的人,我想了想還是婉謝了。不過,推辭之後似乎頗有些漣漪。自問,還想寫信嗎?或者倘若寫,究竟想寫給誰呢?

是,你可以說如今各種社交媒體這麼發達,自然不會有「烽火連三月」中焦急盼望一字萬金的家書抵達;你可以說路漫漫不再遙遠,一日即可環球,無須牽腸掛肚期待尺素鴻雁,手機下單機票即可一解相思;自然,遠方友人想說點什麼,電話微信音頻視頻,勞心勞神展紙寫字,還貼郵票,外出扔郵筒?如今街邊的郵筒應該比消防龍頭還要寂寞吧,當然在某些古鎮旅遊去,倒需要一個老式的郵筒作為年代背景。說來說去,在溝通、聯絡之書信的本來意義上,如今確實少有寫信的必要了。雖然,有的媒體在做關於讀信的電視節目,那些過去的書信讓現在的人看到往事,看到歷史,那些往事中的人心人情,也因了書信這種私密的形式,紙上的煙云何其真切,一切仿若昨日,似乎真的見字如晤了。但是,其實作為觀眾的我們也明白,也就是做做節目,當下感動一下,感動書信的魅力,真讓人去寫信,以書信體講講自己的近況,談談自己的情感,關心關心對方的狀態,有,但稀少。交流媒介的變化影響人的交流方式,這是不能不接受的。

而且,沒有經歷過書信年代的人,對書信格式也是陌生的。記得2000年,那時尚無微信,聯絡還在電話和手機簡訊階段,我和學生簡訊溝通,以我這種書信年代過來的人,簡訊也是一貫的書信體格式,必有抬頭稱呼結尾問候,剛上大一的中文系學生雖然禮貌,但說話直接,他說老師不必要有這些格式的啦,我只好自嘲老土。簡訊微信溝通,雖然片言隻語,都是「信」,其實也還在書信體範疇,不過因為便捷,無需燈下一紙一筆,一行行慢慢寫去,好像也失了那份鄭重其事,這鄭重其事中其實也已包含了接下來的投遞、盼復、收到回信的歡喜,拆信封,展讀,每個環節都略略的儀式感,不說是友人親人戀人之間的,就是禮尚往來的信件,因了書寫的禮儀,開頭的你好,末尾的問安,也使短簡染上脈脈的溫情。當然,介紹信等公事公辦的信件也是書信年代的特色。單位抬頭的橫條信紙,好比書寫人的某種身份標識,拿來寫私信也是常有,似乎因了單位名,也有了些公家人的底氣,或者師出有名的認同,倘若再加上厚實的牛皮紙信封而非文具店裡的那種規範格式的樣子,寄出去也好似多了些體面。

曾經在師生進出頻繁的光華樓一樓看過學生會辦的一個書信展,匆匆觀之者不少,停足細賞者略少,那些信來自全國各地,信紙多見紅色單位抬頭,工廠機關供銷社各種,或藍或黑墨水字跡,字體也頗有可觀之處,薄僅一紙,厚則三四張,密密麻麻,如寸寸針腳,邊看邊想起自己曾經也寫過好多如此密密的信,書寫時甚至還會想像收信人的感覺表情。想起維米爾的畫《讀信女子》,幾縷光線,讀信的女人脖頸微垂,全然沉浸。身側牆上的地圖或許暗示了信件的來源,17世紀的荷蘭正是熱衷遠航的時代,也許寫信者是名水手,正遙遙地念著家鄉的女子,女子在牛奶麵包的操持中,讀信是思念的紓解,也是日常之外的想像。不過,若於今日,社交軟體那麼多,就是維米爾轉世,也許也不會再畫一幅《讀信女子》,或許若曾遍傳友圈的漫畫:人人一部手機,貌似坐在一起,其實各分東西。漫畫家索性去掉手機,人人變得呆若木雞。

自然,此乃隱喻。到了這個時代,手機還是得用。不過確然,通訊的便捷,伴生書信的那些情緒情感甚或行為舉止都變化了。孰好孰壞竊以為不必下結論,只是差異,因差異,人性的表達也會差異。從書信時代過來的我雖然還是比較喜歡書信的溫潤,書信的延遲性帶來的期盼之美感,不過,其實我也明白,寫信會審美化有些表達,也會想像化有些人事,見字如晤畢竟非面見,人和人之間的有些細節、有些情感表達還得面面相「讀」,比如親密關係,面見或許不如書信來得脈脈溫情,但直面人性難以用文字遮蔽的一面,是必須的。

雖然微信友圈比書信時代的社交圈是更大了,但好像越發覺得是「社交圈」,很多話是不能說的,偶爾說幾句其實是冒傻氣吧。何況出門必然保溫杯的我,越發覺得很多話說給自己聽就好,或者乾脆訴諸文字吧;甚或在說與不說之間,就選擇沉默吧。寫信?也得有一個懂你的收信人哪。不如安然與自己相處。

(刊於2018年3月6日《天津日報·滿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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