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來問茶事，不覺過雲東

一般古代的畫家都會稱自己詩書畫三絕，當然會說詩第一、書第二、畫第三，事實上，當然他的畫是第一，詩書多是附庸風雅。如今的畫家，除了會畫畫之外，詩書更是差得遠了。如果沒有詩書的熏陶和潛移默化，不能吟詩作賦，這人的畫終究難以成為上品。

明代有位書畫家的詩就非常值得一讀。

《雨後過雲公問茶事》

雨洗千山出，氤氳綠滿空。

開門飛燕子，吹面落花風。

野色行人外，經聲流水中。

因來問茶事，不覺過雲東。

這是一個夏天的午後，燕子飛回，落花繽紛，到處都是山野風光，還能聽到誦經聲，一片田園風光的景緻。只是因為問訊茶事，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雲東。

畫面簡潔，詩風凝鍊，讓人讀來，眼前恍然出現了一幅山水田園畫卷。

這位詩人就是居節，（約1524年—約1585年），明代書畫家。號商谷、西昌逸士，吳州（治今江蘇蘇州）人。少從文徵明游，書、畫為入室弟子。山水畫法簡遠，有宋人之風。家本業織，籍隸織局，受織監孫隆誣陷，被拘系破家，晚年僦居虎丘南村，屋數椽，蕭然自適，或絕糧，則旦起寫《疎松遠岫》一幅，令童子易米以炊，年六十，竟以窮死。

窮困潦倒致死的詩人，顯然不會為名利所累，更能觸摸到繪畫的本質和真諦。這也是後人珍視其畫的重要原因。不少人認為，他的畫可與朱朗、侯懋功相頡頏。

這位畫家的詩，寫得清新自然，處處透著恬淡與生機。

《半塘寺一上人小樓》

何處聞清磬，春雲度半塘。

茶香連小院，樓影帶修廊。

不染蓮花凈，閑貪佛日長。

晚山如有意，飛翠滿繩床。

蓮花、佛影、茶香、磬音……清靜無為的時光，是如此美好，看似漫長，卻又轉瞬即逝。

《聽雨遣懷二首》

一番秋事老芙蕖，蕭颯寒生暮雨余。

村巷犬聲如吠豹，鄰家燈影有歸漁。

重陽酒熟萸初紫，五柳霜清葉未疏。

賣賦虛名吾豈有，向來多病似相如。

蕭疏的雨聲中，荷花老去，暮雨生寒，晚歸的漁人，在燈影中姍姍歸來。自己呢，卻和司馬相如一樣，抱著病軀，對著時局乃至世道感嘆。

《雨夜聞雁》

缸斜寒照竹，山靜雨圍床。

雁到秋如許，人愁夜未央。

江天將隻影，霜信過重陽。

小夢知何處，三湘煙水長。

雨聲圍床，長夜未央，秋色已經很濃，可是愁緒依然無法排遣。對這位窮困潦倒的詩人來說，憂愁應該是半生的主題，也是他濃重的生活烙印。

他也《對酒》。

三杯莫惜瘦顏酡，百歲其如半去何。

煉盡少年風月在，剩留餘事病愁多。

滄江倦客新黃髮，空谷佳人舊翠蛾。

竺國蓬山那可問，醉鄉深處且婆娑。

一切都是如此的遙遠，可望而不可即，不如且到醉鄉深處，一舞婆娑。

他也《對雪》。

老樹荒村鳥雀稀，隔溪茅屋午煙微。

黃雲壓地門深閉，積雪滿山樵未歸。

一樹梅花閑覓句，十年湖海嘆無衣。

釣魚卻憶披蓑客，小艇寒江興不違。

這句一樹梅花閑覓句，十年湖海嘆無衣，讓人讀來辛酸。

就連《歲暮》時的感嘆，也透著深深的寂寥。

凄凄風色緊，雞犬靜柴門。

田野無它事，溪山有此村。

暮寒深白屋，鄰語近黃昏。

且復篝燈坐，空憐齒髮存。

居節的傳世作品有隆慶二年（1568年）作《品泉詩意圖》，圖錄於《中國名畫》；萬曆二年（1574年）作《松蔭觀瀑圖》軸、十一年(1583年)作《雲嵐松色圖》卷現藏故宮博物院，等等。這些意境深遠的作品，寄寓著一位窮困潦倒詩人的懷抱，千載之下依然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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