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如初相見》,世間自是有情痴
世事茫茫,明日隔山嶽。
如同永江上水縈霧靄,對岸的人或事,就都成了海市蜃樓——可望,卻未必可即。
這是一個不得善終的年代,人在夾縫中生存,愛亦在夾縫裡掙扎。
大義、家國、世事、道理……壓得人喘息不得,也無暇去細說「微渺」的情與愛。
愛不得,恨不能,英雄的天下,永遠是美人的長恨與悲歌。
而在那《人生若如初相見》的時代,只要被人愛過,就已經足夠美好。
《人生若如初相見》(2018)
導演: 何澍培
編劇: 賈東岩 武瑤 趙實 張晗 匪我思存
主演: 韓東君 孫怡 方中信 鄒廷威
鄭羅茜 徐正溪 侯勇 呂佳容 馬敬涵
邵美琪 黃文豪 陳若軒 孔垂楠 于波 高雄 等
豆瓣評分:6.9
這個名字拗口的故事,改編自匪我思存的《迷霧圍城》。
相較於少年時許多曾沉迷的文字,匪我思存並未見得有多討喜——文筆終究難掩故事的老套,就像同時代的許多作者。
只讀一本,便可以遍覽其人的風采。
然而這個故事,卻終究有著不太尋常的差異,也就有了不同尋常的韻味。
相較於多年前那個只糾纏於小情小愛的故事,這一次,才是真正的《來不及說我愛你》。
時代,總會帶給我們異樣的感懷。
烽火連天、戰亂頻仍的世道里,愛情最不為人所掛齒,卻也愈顯其珍貴之處。
如蔡松坡與小鳳仙的決然,如周樹人與許廣平的相知,如沈從文與張兆和的智趣,如吳文藻與謝婉瑩的浪漫……
男主身在亂世,卻始終不是那個胸懷天下的大人物,甚至難說是個好人,咋看去令人失望。
女主是個被偏愛的人兒,卻總是有恃無恐、若即若離,別樣的風采下透著有些自私的自我。
他們極力掩飾著彼此的情感,卻還是一步步陷入了愛情的圍城,終究是難以自處,又無從自拔。
《來不及說我愛你》中,他遇見她這樣遲。
《迷霧圍城》里,他遇上她那樣早,卻還是沒能擁抱她。
亂世的激蕩,成就了這段愛情——世事紛擾中,愛意總是迅猛而來,炙熱到烈火難及的不管不顧;
亂世的紛爭,毀滅了這段愛情——身世浮沉里,愛意總是不堪一擊,冷卻如驟雨打萍般戛然而止……
《來不及》里的慕容沛,真正的愛無法成全,就變成了自私和貪婪的作祟,貫之以「愛」的名義。
那曾為他離國去家的決議,隨他征戰四方的果敢,伴他看漫山紅葉的浪漫,終究沒能抵上愛江山、或是愛美人的抉擇。
而《迷霧》中的易連愷,縱然喜怒無常,縱然說出過「夫妻情分猶如此鐲」的傷人話語,鎮寒關上的縱身一躍,卻成最好的證明。
易連愷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秦桑。
最愛的,是易連愷與秦桑平淡卻令人會心一笑的段落。
知道秦桑睡得淺,軍務壓身的易連愷拔掉了房裡的電話分機;
秦桑身體不適、使小性子,事務繁忙易連愷就真的幾天不出、日夜陪伴;
秦桑知道易連愷喜歡鹿肉,不斷把肉熱了又熱,只等著他慢慢而歸;
二哥易連慎玩笑般讓易連愷娶妾,秦桑卻記著他因自身是姨太所出,而發誓永不納妾的諾言,替他擋了回去……
星星點點的平淡,卻是發自愛而不自知的真心。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劇版的故事,撕開了原本裹在迷霧中的小心思,最終給出了迥異原作那期期艾艾的設定,拋開了秦桑的小心思。
不再是有所求時的不得不愛,變成了心意相托的同生共死。
或許,把原本令人遺憾的生死不相知,變成彼此把終局留在鎮寒關上,更讓人容易接受吧?
潘健遲說:《紅樓夢》煌煌數十萬字,講的就是白茫茫一片真乾淨。
而易連愷與秦桑之間,就真真是應了那一句——多情卻總似無情。
二哥易連慎說三弟易連愷,是「人間自是有情痴」。
為了激秦桑忘記自己曾許下的不棄諾言,易連愷說出了傷人的話,做出了可恨的事,甚至一槍差點要了秦桑的命。
可最終,他要秦桑忘卻的原因,卻是自己縱身一躍,不願舊人心傷的暗自啼血。
曾想即使針尖對麥芒,慪了無數的氣,終還是賴一個微笑,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曾想無論咫尺與天涯,總能想起你的不悔相知,帶一分凄苦凋零,留一絲韻味深長。
如今山長水闊知何處,那曾經懷疑的成篤定,那曾經不解的是恍然。
而在渺渺未知的將來,一切又終成灰燼。
亂世。
豪傑並起、逐鹿天下,國破山河處,自是有英雄人物。
然而小女子的故事,不希求豪情壯志,要的只有九曲哀腸、掩卷喟嘆。
算計也好,偷心也罷,民國煙雲、流光溢彩,皆可成這段微渺故事的陪襯。
「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台棲梟鳥。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不信這輿圖換稿。」
山河巨變,乾坤驟移。
且記得有如此多的人,也曾彼此相愛。
而這段舊事的定數,只看匪大在最初給女主定名「秦桑」,就已知道。
李太白曾言: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當君懷歸日,是妾腸斷時。
敬那一段無終的愛,敬這一場無涯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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