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艮卦

自古宗教大德禁慾苦行,死後肉身不壞者,以禪宗六祖惠能最稱奇蹟。廣東南華寺內供奉的真身塑像,飽滿莊嚴,據說有人碰觸,作銅的聲響。德高鬼神驚,這比世間一些梟雄處處建自己銅像,希望世人記得他高明多了「太上有立德」,這才是真正的不朽。

除佛家外,如安陽高道吳雲青、北京香河周鳳臣老嫗,也都有類似的現身說法。這些現象在科技上完全沒法解釋,究竟是什麼深奧的力量讓他們臻此境界呢

《易經》中的咸、艮兩卦,六爻全以人身取象,咸卦探討身心各部位的感應,艮卦則針對情慾傷身下克治的工夫。咸卦為下經之首,全經排序第三十一,艮卦排序第五十二,歷經下經二十一卦的演變,對人情人性已有相當的體認。咸卦上兌下艮,兌為少女,艮為少男,譜出青春戀情;

艮卦上艮下艮,少男謹守獨身

艮卦取象為山,遇阻則止,人生縱情逞欲,必多業障,須調伏其心,適可而止。修行艱難,如攀高山,過得一峰又一峰,待覺行圓滿、登峰造極後,自然一心不亂,不動如山。

艮」字的原意為目光集中注視,心到意守,絕不旁顧。中文如狠、退、限、根、恨等,均帶有斬斷塵緣、矢志修行之義。弘一大師李叔同,前半生文採風流,歷盡人間情事,出家之後則持戒律宗,萬緣俱泯,可說是從咸卦轉成艮卦的顯例。艮卦的意境深受佛門修行者激賞,認為它等同於一部《法華經》六爻所示,正合成佛的修行次第。

艮卦卦辭端靜穩重,要言不煩:「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無咎。」止欲修行,先從背對誘惑、專心面壁做起,練到去除我執,不再受肉身慾望的牽扯,這是小乘內修的境界。至於大乘功夫,還得面對人群,度脫眾生,行於大庭廣眾之中,全然不受人際事務的干擾。《金剛經》名句:「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離一切諸相,即名諸佛。」正與此相通。

艮卦前五爻以「艮其趾」、「艮其腓」、「艮其限」、「艮其身」、「艮其輔為稱,從腳到頭,下足止欲的功夫。上爻改稱「敦艮吉」,敦實厚重,為修成後的大德之相,行住坐卧,自然合道。孔子自稱「七十而從心所欲不瑜矩」,應該就是這樣。

咸卦初爻「咸其拇」,艮卦初爻以「艮其趾」治之。拇為趾之首,受感應時各趾不同,深微細膩,冷暖自知;克治時一視同仁,全部禁足,以免麻煩。咸卦二爻「咸其腓」,腓為小腿肚,艮卦二爻「艮其腓」,力圖節制卻未成功,心裡很不痛快。

艮卦三爻「艮其限,列其夤,厲薰心」,「限」指腰,「夤」指背脊肉。腰為上半身和下半身的分隔處,強忍情慾已聖極限,牽動背脊都不舒服,像要繃緊斷裂一樣,天人交戰,如烈火燒心般痛苦。艮卦三爻爻變,成剝卦(),真是千刀萬剮,受盡煎熬。咸卦三爻「咸其股」、五爻「咸其胸」(「胸」即背脊肉),乃至四爻憧憧驛動的心,各部位的複雜感應都彙集於艮卦第三爻,此爻真是修行的天關,多少梟雄豪傑盡摧磨。

此關若過,去我執,無我相,由下而上,由內而外,獨善其身進而兼善天下,故艮卦四爻稱「艮其身」,無咎。

咸卦上爻「咸其輔頰舌」,空言無實;艮卦五爻「艮其輔」,謹言慎行,不言則已,言必由衷,以符合居君位的最高領導人身份。

艮卦止欲修行,絕非槁木死灰,而是自度度人。上爻「敦艮吉」,爻變成謙卦(),虛懷化眾,服務人群。艮卦的《彖傳》說得很清楚:「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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