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阿鬼的故事

最新 03-13

（一）

阿鬼把煙丟在地上，用腳尖緩緩的將其踩滅，右手往口中送了一口酒，酒瓶商標上是威士忌，實則裡面裝的是兌了一半水的啤酒。11月的羅湖大橋是寂靜的，更何況此時已夜深，全長2公里的橋上，除了2隻停留歇息的麻雀，就只有阿鬼一人。

阿鬼猛地將手中的酒瓶朝欄杆上砸去，碎裂的玻璃瓶劃破的他粗糙的手，血隨著手指的微微顫抖，一點點的滴落下來。阿鬼，他受夠了。

阿鬼的母親在她5歲的時候卧軌自殺了。一身淡藍色的連衣裙，被鐵軌無情的碾碎，而阿鬼當時就站在50米遠的地方看著這一切的發生。阿鬼的父親是個賭鬼，輸多贏少但依舊沉迷其中，想著有朝一日能夠一舉翻盤，不再過著苟且的日子。在阿鬼母親懷上阿鬼6個月後，他被人抓走，同時帶走的是她們母子兩所擁有的一切。阿鬼的母親大哭了一場，從此以後收起了眼淚，一個人扛起了所有重擔。阿鬼出生以後，她經常會帶著他來到羅湖，那時候的羅湖還沒有橋，只有一個小碼頭，負責擺渡兩岸的人過湖。據說阿鬼的父親被抓走之後，被黑道澆成了人柱，從此羅湖碼頭的12根水泥柱變成了13根。阿鬼母親總是帶著他過來，只是就這麼靜靜的看著那13根水泥柱，絕大多數時候，都能看上一整天。在阿鬼5歲生日那天，她母親穿著一身淡藍色的連衣裙，那是阿鬼父親還在的時候給她買的，也是當時留下的唯一東西。她蹲下身子，溫柔的撫摸著阿鬼的臉，眼神中複雜，當時的阿鬼還無法理解，只是覺得莫名的恐懼，開始抽噎起來。阿鬼母親輕輕抱了他一下，「阿鬼，你要堅強，別哭啦。」這是她說的最後一句話，說完，她就走向了鐵軌。

從此阿鬼再也沒哭過，而且變得沉默寡言。28歲的阿鬼，在公司里總是被別人蔑稱為「喪鬼」。沒有人見過他笑，他也幾乎從來不和別人交談，周身散發著一種陰冷的氣場，常人難以接近。公司年會，同事聚餐等所有的社交活動都將阿鬼排斥在外，阿鬼長的很普通，不算嚇人，但那深邃的眼睛，就如同黑洞一般，散發著未知的恐怖。所有人都很怕他，包括老闆，但因為阿鬼從來不鬧事，而且做事能力很強，所以他依舊能夠留在公司。

（二）

阿鬼，你過得還好嗎？

阿珍第一次見阿鬼，是在精神病院里，隔著厚厚的玻璃，她看到的這個安靜的男人。阿珍在政府的社會福利機構上班，幫助那些特殊人群重返社會。當時有一個難纏的工作，沒有人願意接。之前很多嘗試的人都說，那個男人是個怪物，有雙會吃人的眼睛，無法和他交流。久而久之，就沒人願意接這個工作。當時的阿珍，在好奇心和同情心的驅使下，接下了這個工作，那個男人就是阿鬼。

阿珍見到阿鬼的第一感覺，就是溫柔。他的眼睛並沒有同事說的那麼恐怖，阿珍感受的到，他看自己的目光是溫柔的。不知為何，阿鬼和阿珍說話了，一切都交流的很順利，當天，阿珍就把阿鬼帶出了精神病院。穿著一身淡藍色連衣裙的阿珍，牽著身材高大的阿鬼就這麼走了。阿珍感覺，阿鬼的手，很軟，很溫暖，阿鬼和阿珍說話時，聲音也是恬靜柔和的。阿珍從阿鬼的身上，感覺到了除了她父親之外，少有的依賴感。

就這樣，阿珍發現自己愛上了這個溫柔的男人。阿珍覺得，和阿鬼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雖然阿鬼不會笑，但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很照顧阿珍。原本派來照顧阿鬼的阿珍，反而被阿鬼照顧的細心周到。然而，一切都在2年後的一天，變成了泡影。阿鬼失蹤了，沒有任何消息。平常的認識的人，除了阿珍，就沒有其他人了，阿珍不知道該到哪裡去找他。阿珍也報不了警，在6個月前，阿鬼就已經被認定為社會能力正常的人了，那個時候，阿珍的工作就已經結束了。而且，阿鬼和阿珍之間從未正式確認過關係，所以阿珍找不出什麼身份去報警。2個月後，阿珍辭去了福利機構的工作，去了海外。她一直都堅信，阿鬼是愛她的，只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需要離開而已。

（三）

阿鬼的母親死後，阿鬼去到了孤兒院。3年後，八歲的阿鬼被紅姑收養。

紅姑年輕時是坊間有名的美人，後來嫁給了一個帥氣的海商。婚後5年了，紅姑的肚子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去醫院查了才知道，紅姑不能生育。紅姑的男人開始漸漸厭煩紅姑，在外面找女人，酗酒。這一切紅姑都知道，但她沒有說破，依舊細心的照顧他。2年後，紅姑去孤兒院收養了阿鬼。

紅姑第一次看見阿鬼時，他待在窗邊，靜靜的看著窗外的梧桐樹，沒有和其他小朋友在一起玩鬧。紅姑覺得這個孩子與自己有緣，就把他領回了家。

紅姑對待阿鬼很好，但她男人卻看不慣阿鬼，每次喝醉回來以後都拿阿鬼出氣。

「你這個沒娘的雜種，吃我的，住我的，還整天板著一張臭臉，老子看著就來氣！」

每次紅姑總是用身體護著阿鬼，於是乎，皮肉之苦全部都受在了紅姑身上。紅姑眼裡一直噙這淚水，但在阿鬼面前，紅姑始終面帶著微笑，告訴阿鬼不要害怕，一切都沒事的。然而無數次，阿鬼都聽到紅姑深夜裡把頭蒙在被子里哭泣。

阿鬼16歲那年，已經連續3周沒有回來的男人，帶著一身酒氣，進了家門。剛進來的他，就對阿鬼破口大罵，隨手抄起椅子就要砸向阿鬼的腦袋。當時的紅姑正在廚房做飯，聽到了罵聲，她情急之下，隨手就帶著菜刀出來阻攔。推搡中，菜刀划過了男人的脖子，男人面帶驚嚇的倒在了地上。紅姑獃獃的看著倒在血泊中的男人，丟掉了手中的菜刀，癱坐在地上。

紅姑哭了，阿鬼從未聽到紅姑哭的如此傷心。阿鬼聽了出來，紅姑還愛著那個男人，雖然他打她，罵她，在外找女人，但在紅姑心中，她還是愛著那個男人的。阿鬼把菜刀撿起，看著上面的血，內心感到的是失落。他恨那個男人，這麼多年來，他幾乎每天晚上都詛咒這個畜生死去。認為這種東西死不足惜，但現在親眼看見這一切，阿鬼覺得內心是空蕩蕩的。

紅姑把阿鬼拉到身邊，抱了他一下，「阿鬼，你要受苦了，紅姑想要先走了，你要好好活下去。」說完，紅姑將阿鬼的手順勢捅向自己的肚子，她帶著一臉笑容的走了。

紅姑解脫了，阿鬼獃獃的看著這一切，看著紅姑身上藍色連衣裙的深紅，依舊沒有哭出來。

事後，警察調查這件事，因為阿鬼不說話，但菜刀上卻有著阿鬼的指紋。最後，案件已阿鬼的精神疾病發作，失手殺了紅姑夫妻結案。阿鬼被送入了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