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希望的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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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3
近年每次回鄉,和幼時的玩伴聊天,人物不同,話題也天南地北地跑個不停,卻總會回到當年的人和事。他,便常常被我們提起。
"就覺得他賣的東西很好吃呀!"
"一分錢,兩分錢都可以在他那解饞,給我們帶來不少快樂呢!"
"那時喜歡去逗逗他,看他著急的樣子……"
看來,他是上世紀七十年代我們老家縣城孩童們的難忘記憶。
我們口中的他,是一位小販。大夥都喚他:"阿bēi bēi"。那"bēi"字是方言發音,具體是哪個字不詳,與"爬"字的發音相同。
每天,上學放學,經過縣城中心名叫"三角坪"的地方,就能看到街邊的他——幾乎是風雨無阻,坐守在攤位旁。他的衣著整潔,頭固定地歪向一側肩膀,以至於在看身後方時,就得整個身子跟著轉動。臉也是歪的,笑起來,一側的五官全擠湊一起。一邊的手臂、手指僵硬地捲縮著,無法自如地伸展。弓腰駝背,顯出了與年齡不符的蒼老。其實,他的年齡應該只有二十多歲。
他出售的東西並不多,品種也不固定。就是一些新鮮山果,或是經簡單初加工的小食品。諸如:花生、錐子、小金桔等等。它們經糖鹽腌制,或炒或煮熟之後,就盛在極不講究的玻璃、塑料瓶,或竹籃、蘿筐中示人。在物質貧乏的當時,已足以誘惑得我們垂涎欲滴了。
"阿bēi bēi,那……一分錢幾個?"
"三個!"
"五個,好嗎?"
"不行!"
"那就四個吧?"
"不……行。"
"四個啦!我們可以一人一個。"
"算,算,算……了,就……四個……賣你。"
經常地,可以聽到口吃的他與孩童們這樣討價還價的對話。
或者,在他用竹筒杯盛起炒花生等以杯為單位售賣的食品,習慣性地用小竹片在杯口平劃一下,以使杯里的食品不那麼滿時,就有鬼尖的孩子叫囔:"阿bēi bēi,你這花生沒裝滿呀!"
"滿……了呀!你……看,平,平……的!"
"再多給幾粒!"
"不行!……不然……你……買……大杯的……"他漲紅著臉,"別,別……亂拿!"一邊急急地阻擋著伸向他框里的小手……
其實,我們都知道:如果實在是饞了,對於小東西,和他說想試嘗一下,他也會樂呵呵地取一個給你,而不計較你最後有沒有真的買。
我不是他的常客。那時,我有限的零花錢幾乎都花在了借閱書籍上。舊書鋪就在他攤子附近。有一天,幾個小夥伴來找我,一起分享他的炒錐子。吃完後大家意猶未盡。而我,手裡還有一分錢。於是,我們決定去找他再買點。
他接過我給的一分錢,卻令人意外地拿起了那個應該是裝五分錢分量的杯子,滿滿地盛起一桶錐子遞給我,而且,居然沒有用竹片括杯口的動作!
"我們是買一分錢的。"我提醒他。
"對!……你們……是……醫院……孩子。"他手指向我們,咧著嘴,堅決地將東西塞過來。
這是平日里摳門的他嗎?是他到縣醫院時,見過我們這群住在醫院大院,醫護人員的孩子?
我們喜滋滋地瓜分了那些錐子。
當天晚飯時,當醫生的母親在聽完我興高采烈的描述之後,皺著眉頭問我:"你們真接過來吃了?"
"是呀!很香呢!"我咋吧著嘴。
"知道嗎?他是殘疾人,不能幹體力活。他的生活全靠自己擺攤掙的那點錢,不容易呢!"母親從口袋掏出五分錢遞給我,再三叮囑。"這錢,你明天一定要拿去還他。以後別去他那佔便宜。"
第二天,我將錢放在他的攤上,撒腿就跑,從此行走時繞開他的攤位。可是,我不理解母親的嚴肅。
一直到我讀了歐.亨利的小說《最後一片葉子》——年輕女孩約翰西得了嚴重的肺病。病中的她數著窗外一片片飄落的樹葉,絕望地認為生命就像樹葉一樣,抵不過即將到來的冷雨寒夜,一定會完全凋零:"當最後一片落地的時候,我也就該走了。"可是,第二天她醒來,卻驚訝地發現風雨過後,仍有一片葉子掛在枝頭。頑強的葉子讓她看到了希望。信心重塑,最終,她戰勝了疾病。
而那片葉子,不是真的,是一名畫家冒雨為她畫的。
啊,幸好有那片葉子!生活中,或多或少,誰不需要那片葉子呢?尤其是病弱的他。
也許我們阻止不了風雨的腳步,但我們至少可以做些事,去幫助他人守住那一片希望的葉子。那麼,命運的軌跡就可能因此改變。
我恍然大悟……
END
(感謝嘻哈怒客、竑的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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