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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華落幕:詩的輝煌與冷落

休閑丨文化丨心理丨品質

從前有個秀才,某一日詩興大發,鋪紙提筆,苦思良久卻不著點墨。秀才老婆笑話他說,看你寫首詩,貌似比我們女人家生孩子還要艱難。秀才擲筆大怒,恨恨地說,你們生孩子容易,那是肚子里有貨,我寫不出詩來,是肚子里沒貨!

在我看來,詩歌創作其實類似女人分娩,必得有外物內感,必得以自身骨血孕育,受十月懷胎之累,經一日切骨之痛,才可獲呱呱墜地之喜。

所以很久不動詩興,實在是腹中空空,不知者謬讚虛心,自知者愧嘲心虛。說白了,寫詩這事兒,還是一個由外到內感受,和由內到外抒發的過程,前者需要敏銳的洞察,後者需要雄健的筆力。單就詩歌創作而言,其實都建立在某種特異的直覺之上,前者需要對所觀察的世界的直覺,後者需要有對文字的直覺。直覺這玩意兒說不清道不明,突如其來倏忽其逝,好比現在人們常說的第六感,而這種感覺往往和年齡和閱歷逆向而行。古代詩歌到盛唐登頂,後輩詩家再衰三竭,到隨園老人那個時代,所謂性靈云云,語近於玄,其實已經把詩歌創作的大氣魄萎靡成格物致知的小情調。不過他在《隨園詩話》里對方世舉(扶南)三改少作愈改愈謬的記載,卻是印證了年齡閱歷與詩情詩品相悖反的道理。

當代詩人難出大家,有創作環境的鉗制,有詩人自身的隨遇而安,更有一代人與大時代的脫節甚至隔離。上世紀後二十年詩壇野花盛開,與那個時代環境減壓和社會底層厚積薄發有關,更與那個時代的詩人把自己徹底融入到大時代,甚至不失用詩意文字推進時代變革的野望有關。我越來越不願意讀近十幾年來的詩,在這些詩里,只能讓我感受到越來越多的文字技巧,而不能感受到那二十年詩歌很容易就帶給人的那種心靈上的衝擊。要知道,那種衝擊不僅來自詩歌本身,更來自詩歌所攜帶的浩大雄渾的時代力量。而這種力量,在晚近這些年的詩里,已經幾乎找不到了。

沒有什麼比時間更具有說服力了,因為時間無需通知我們就可以改變一切。

——余華《活著》

余秀華之所以橫空出世,可能和她個人的身世有關,但往深里說,余秀華是把個人的內心感受積壓無數年之後,才找到詩歌這個宣洩渠道,龐大的情緒積鬱一經破門而出,那真是如同泄閘洪流,沛莫能擋,那些洪荒猛獸般的情感,在不加任何矯飾的文字的裹挾下,蠻不講理地撞進每個讀她詩歌的人的內心深處,讓那些生活小資化情感荒漠化的人們被兜頭澆了一盆洗腳水,那水混混沌沌滋味濃烈,卻在小資們的心中蘊養出一片生機盎然的沼澤地帶。關於余秀華,用雅和俗的表面形式去爭論,只會掀起學院派羞於見人的底褲,我卻在她那野性的文字衝撞中大呼過癮之餘,難免還有些「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喟嘆。

余秀華是一個大器晚成的特例。就寫詩這件事,大多數人還是始於少年輕狂,終於中年疏狂。辛棄疾說「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如今想來,當年輕狂作詩,多數情況是荷爾蒙化作激情,激情化作文字,那些文字癲狂無序,很有些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的意思。現在偶爾想寫點東西,反倒成了腹中空空的秀才,望空穿鑿,自己看了都臉紅。

所以特別艷羨那些到了中老年還保留著詩情詩心的人,他們沒有腹空之憂,他們寫詩,俯拾皆是。排除老乾體那類自戀狂,他們中還是很有些值得我仰慕和拜讀的。在他們的詩里,有生活的背影,有悲天憫人的情懷,有可圈可點的意象轉折,有精妙的文字包裝和頗具彈性的文字張力,這一切都符合隨園老人的性靈說,也經得起一切學院派講究的推敲。

然而詩畢竟是一種特殊的文體,率性而為難免顧此失彼,刻意求工又少了性情和韻味。所謂言多必失詩多近濫,陸放翁六十年間萬首詩,真正留在人們心中的,也就那麼幾首,都是因家國天下和兒女情痴,能撕裂他自己也能撕裂我們的那種。這種具有分量的詩,在唐朝有可能明珠蒙塵,宋以後,就需要浪里淘沙了,當代詩歌,新詩潮那陣,因極度壓抑後的肆意宣洩有過不少,現在,濫竽充數的多了,要找到幾首有分量的,那就不僅是浪里淘沙,還要沙裡淘金。只是越來來越碎片化和快餐化的即興閱讀,真要找到,還要很大的機緣。

要知道,連眼球都被經濟化了的當下,詩歌被冷落在供給側已經很久了,全球化狂潮下,信息爆炸,熱點頻出,詩歌敗退回到自產自銷的小農時代,也只能在某些個小圈子流傳,如果有天有人因詩歌成為「網紅」,反倒更加讓人訝異,如余秀華。

國家不幸詩人幸,其實很有道理。當然,反過來同樣有道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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