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學醫費人有「庸醫費人」和「明醫費己」兩種解釋

學醫費人有「庸醫費人」和「明醫費己」兩種解釋

學醫費人

「學醫費人」是出自蜀地的諺語。北宋蘇軾應張希元之請作《墨寶堂記》,其中提到:「余蜀人也,蜀之諺曰:『學書者紙費,學醫者人費。』」諺語本就有一定的流傳度,再加上大文豪蘇軾的傳播,影響力就更大了。「學醫費人」從字面解釋,「費」人就是「害」人,意思就是醫生的失治、誤治會枉費一些人的性命和健康;從引申義來講,「費」即「耗」,是說學醫是一件很耗費醫者的事。因此,學醫費人有「庸醫費人」和「明醫費己」兩種解釋。

GIF

庸醫費人

日本醫家高森正因解讀說:「醫誤葯幾十遭,然後困心焦慮,得以成良醫之名。」客觀地說,在初業醫者甚至行醫多年的名醫身上都是不可避免的。醫者按醫術有三六九等之分,到了「費人」的程度,當屬粗工、庸醫。所謂「庸醫殺人不用刀」。中醫史上有一件庸醫費人事件,就和蘇軾有一定關係。

宋代元豐年間蘇軾被貶黃州,時逢當地瘟疫流行。蘇軾故人巢谷用所藏秘方救人無數。蘇軾求方於巢氏,得方之後又傳給了當時著名的醫家龐安時。蘇軾希望能藉助龐氏的醫名和著述將方子傳播出去,惠及世人。龐安時在《傷寒總病論》中收錄了該方,並記述曰:「此方蘇子瞻《尚書》所傳。」蘇軾在自己的著述中也將之公之於世,推而廣之。

這首神秘的方子,叫「聖散子方」,由高良姜、白朮、白芍等20餘味中藥組成。到了宋哲宗時,蘇軾做了杭州太守,又恰逢疫病流行,聖散子方再建奇功,杭州民眾「得此葯全活者不可勝數」。蘇東坡兩次親歷聖散子的奇效,對此方推崇備至,在方後寫道:「用聖散子者,一切不問,陰陽二感,或男子女人相易......連服取瘥......藥性小熱,而陽毒發狂之類,入口便覺清涼,此葯殆不可以常理而詰也。若時疫流行,不問老少良賤,平旦輒煮一釜,各飲一盞,則時氣不入。平居無事,空腹一服,則飲食快美,百疾不生,真濟世之具,衛家之寶也。」

蘇東坡以「一切不問」、「不可以常理而詰」、「不問老少良賤」來論方,其認識可謂粗淺,問題也隨之而來。葉夢得在《避暑錄話》中記載:「宣和間(宋徽宗年間),此葯(聖散子)盛行於京師,太學生信之尤篤,殺人無數,醫頓廢之。」在宋人陳無擇的《三因極一病證方論》以及明代醫家俞弁《續醫說·第三卷·聖散子方》中,都提到了宋末辛未年時瘟疫流行,服聖散子被害者「不可勝數」的悲慘局面。此外,俞弁還清楚地記載了聖散子方在明代的一次應用:「弘治癸丑年,吳中疫癘大作,吳邑令孫磐,令醫人修合聖散子遍施街衢,並以其方刊行,病者服之,十無一生。」

聖散子方,從「百不失一」「活人無數」到「十無一生」「殺人無數」不過幾十年時間。有人將矛頭指向了蘇軾。蘇軾對聖散子方的傳承和推廣是值得肯定的,但對聖散子方推崇過度,以「一切不問」的武斷方式來傳播,則是過猶不及。然而蘇東坡畢竟不是中醫,那些不求病因、不做辨證,以寒疫之方誤施於溫疫的「粗工」,才是「費人」的劊子手。龐安時在《傷寒總病論》一書中將聖散子方放在了「卷第四·時行寒疫論·時行寒疫治法」條下,可見其對此方應用是有清醒地認識的。或許是出於對蘇軾的尊重,龐氏直接把蘇的序言一併載入,既沒有糾正蘇軾的錯誤,也未加入己論。這就導致那些被蘇軾的盛名蒙了心智的粗工,將聖散子方變成了殺人的利器,何其悲哀!

此類事件,絕非孤案,尤其在疫病流行之時,死於粗工之手者並不鮮見。清代溫病大家吳鞠通在《溫病條辨·自序》中寫道:「癸丑歲,都下溫疫大行,諸友強起瑭治之,大抵已成壞病,倖存活數十人,其死於世俗之手者,不可勝數。」庸醫費人,有幾種常見的類型。

其一,疫病類比較暴烈的疾患,葯誤猶如火上澆油,病勢洶洶,最易害人。

其二,病勢危重者,小誤即能生變,從而貽誤生機。王孟英《回春錄·一、內科·暑溫》載有一案:「王子與,病革,始延孟英視之,曰:陰虛之質,暑熱膠錮,殆誤投補藥矣。乃叔少洪云:侄素孱弱,醫投熟地等葯十餘劑耳。孟英曰:暑熱證,必看邪到血分,始可議用生地,何初病即進熟地?豈僅知稟賦之虛,而未睹外來之疾耶?昔賢治暑,但申表散溫補之戒,詎料今人於律外更犯滋膩之辜,而一誤致此,略無悔悟,不啻如油入面,如漆投膠,將何法以挽回哉?越日果卒。」稟賦素虛,患溫發熱,粗工滋補誤投,一誤致命。

其三,就是峻猛、急暴之劑誤用,往往勢急難救。徐靈胎在《醫學源流論·卷上·方葯》有「熱葯誤人最烈論」一說:「大熱大燥之葯,則殺人為最烈。蓋熱性之葯,往往有毒;又陽性急暴,一入臟腑,則血涌氣升。若其人之陰氣本虛,或當天時酷暑,或其人傷暑傷熱,一投熱劑,兩火相爭,目赤便閉,舌燥齒干,口渴心煩,肌裂神躁,種種惡候,一時俱發。醫者及病傢俱不察,或雲更宜引火歸元,或雲此是陰證,當加重其熱葯,而佐以大補之品。其人七竅皆血,呼號宛轉,狀如服毒而死。」

其四,長時間濫用補藥,變成敗壞之證。中醫養生、治病,有一個根本原則,就是「補偏救弊,調和臟腑」。曾幾何時,病人、醫者有好用溫補者,害人不淺。《辨證錄·序》里提到:「可駭者,不論其人之形氣與天行之節候、致病之根源,而擅用桂、附、人蔘,以為能用貴葯者為通方、為老手,而不知殺人於三指,而卒不自認其罪者,莫若此等庸醫之甚也。余撫粵未及三載,而聞醫之殺人者不可數計,殊憫粵人之甘心送命於庸醫而不自知也。」這種錯誤多發生在富貴膏粱之家,病人喜服貴葯、補藥,而庸醫也往往迎合,殊不知葯不對症,參茸也是毒藥!

其五,庸醫藏拙,用藥不求因、不辨證,用不痛不癢的穩當方葯,日久病情遷延、深入,以至於不治。《市隱廬醫學雜著·苦口婆心語》就指出了這樣一種不良現象:「對病發葯。然則,葯之當中乎病也,明矣。夫病有寒熱虛實,即葯有溫涼攻補,汗吐和下。苟中乎病,病自去矣。從未有不究病因,不問病狀,而概以不著痛癢,無甚寒溫之籠統十數葯,一例投之,可望去病者。乃病家習聞其說,以為此穩當之方也。醫者樂藏其拙,以售其欺,亦以此為穩當之方也。於是乎桑、丹、梔、豉等味,不待搖筆,而已畢集於腕下矣。不知此數味者,(病輕者可服,而亦可不服。)即不病者服之,亦無害也。倘病必以葯愈者,而僅以此投之,遷延日久,使病益深,愈治癒壞,至不可起,誰執其咎!」

以上五種,為常見之誤例。中醫診病有明「色脈」之精微,治病有「逆從」之道、「虛虛實實」之戒,處方用藥有一定的法度和宜忌。臨證之時皆當用心,才不至誤診誤治。歷史上有不少明醫如李東垣、黃元御等皆因親人或自身遭受「庸醫費人」之害,痛定思痛之後習醫而成為明醫的。總之,醫者操司命之責,切勿做費人之庸醫!

明醫費己

唐代孫思邈曾說道:「世有愚者,讀方三年,便謂天下無病可治;及治病三年,乃知天下無方可用。」學醫絕不是讀書、臨證幾年就能學成的。孫思邈自幼聰慧,奈何「幼遭風冷,屢造醫門」,以至於傾盡家產。於是孫思邈在十八歲時志於學醫,直至「白首之年,未嘗釋卷」,被後人尊稱為「藥王」。他在《備急千金要方》中告訴我們如何能成為大醫:「凡欲為大醫,必須諳《素問》《甲乙》《黃帝針經》、明堂流注、十二經脈、三部九候、五臟六腑、表裡孔穴、本草藥對,張仲景、王叔和、阮河南、范東陽、張苗、靳邵等諸部經方,又須妙解陰陽祿命,諸家相法,及灼龜五兆、《周易》六壬,並須精熟,如此乃得為大醫。若不爾者,如無目夜遊,動致顛殞。次須熟讀此方,尋思妙理,留意鑽研,始可與言於醫道者矣。」

為「大醫」,首先要在醫術方面有所造詣。需鑽研經典和歷代名家經方,得其真要;同時還需要精熟《周易》等書。另外,一定要涉獵群書、廣播見識,知仁義之道、古今之事、慈悲喜舍之德、自然之大道。至於五行休王之說以及七曜周旋的奧理,也須當探索。應了那句「才不近仙者不能為醫」。

另外,欲為大醫者,在道德、形神等方面也應有很高的追求。藥王孫思邈還有一篇很有名的文章「論大醫精誠」,從為醫之心、為醫之體、為醫之法等方面詮釋了如何做一個「精誠」的大醫。

大醫「習業」「精誠」之難如此,但這正是對於醫者的激勵。歷史上名醫代出,哪個不是殫精竭慮、積學有年、勤於診務的呢?清代溫病大家葉天士出生於中醫世家,在濃厚的醫學氛圍熏陶下,葉天士對醫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只是在「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封建社會,自幼也是以習舉子業為主。葉天士14歲時,父親病逝,家庭的支柱不在了。對於年少的葉天士來說是不幸的,然而對於習舉子業的葉天士來說,這恰是一個習醫的轉機,不管是基於家庭責任,還是心中所向,葉天士棄儒從醫了。最開始他跟隨一位姓朱的父親的門人學醫,很快葉天士的天分就顯露出來了,他「聞言即解,見出師上」。他以「三人行,必有我師」為信條,讀萬卷書,又行萬里路,遍訪周邊良醫,如當時名家王子接、馬元儀、周揚俊、張璐玉等。

據說,葉天士聽聞某人善治某病,得時便虛心從師請益,據乾隆時人王友亮《葉天士小傳》言:「葉年十二至十八,凡更十七師。聞某人善治某證,即往,執弟子禮甚恭,既得其術,輒棄去,故能集眾美以成名。雖其聰慧過人,然學之心苦而力勤,亦非人所能幾及矣。」

清代的吳熾昌《客窗閑話·金山寺醫僧》中講述過一則葉天士拜金山寺醫僧的事迹,大意是:一舉人入京考趕考,經過蘇州時得了感冒,服葉天士一劑葯治好了。同時,葉天士也從脈象上診出了他患有消渴症(類似於糖尿病),並預言「舍舟登陸」後必發,且無藥可救,壽命最多還有一個月,勸其回家料理後事。舉子心中悲戚,但在同伴的慫恿之下,還是踏上了繼續趕考之路。到了江蘇鎮江,機緣巧合來到金山寺,遇到一位醫僧。舉子求診,醫僧給出了和葉天士一樣的診斷。但不同的是,他給出了治療方法——渴即以梨代茶,飢則蒸梨作膳,並預計到了京城,食過百斤病也就好了。結果的確如此。受醫僧所託,舉子將此事轉告了葉天士。葉天士看到了自己的差距,很是慚愧,於是摘牌停業,遣散門人弟子,並放下身段,隱姓更名,投於醫僧門下學習醫術。

一段時間後,葉天士感覺老僧人的醫術好像和自己差不多,於是再診治疾病的時候,便請求代為立方。醫僧看完處方,誇讚他的醫術與大名鼎鼎的葉天士不相上下。但是葉天士對自己並不滿意,因為對於消渴病的診治,深知自己的醫術還是遜於僧人的,只是差距在哪還不知道。終於,在一例蟲積腹痛的垂危病人身上,葉天士找到了自己與醫僧差距:砒霜用「三分」與「一錢」的差別。這看似微小的差別,在效果上卻是截然不同:一是病重葯輕,蟲暫困,再發作時必致無藥可救;一是蟲死除根,永絕後患。能診斷出蟲病,能開得出砒霜,但卻「不知蟲之大小」,用藥也是葯不及病。醫僧指點說:「謹慎太過」。《內經》有言「有故無殞,亦無殞」。謹慎太過,也會誤人性命,必須精益求精,才能萬無一失。葉天士心悅誠服,坦誠以真實身份相對。醫僧被其所感動,將自己珍藏的一冊經驗秘籍贈與了葉天士。從此以後,葉天士的醫術就更加高明了。

葉天士在80歲臨終時告誡他的兒子:「醫可為而不可為。必天資敏悟,讀萬卷書,而後可借術以濟世。不然,鮮有不殺人者,是以藥餌為刀刃也。吾死,子孫慎無輕言醫。」其語如棒喝,為醫者不可不自警。

庸醫「費人」,害人性命;明醫「費己」,救人性命。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

GIF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匣課堂 的精彩文章:

堅持背誦100天《傷寒論》40 41
國醫大師干祖望的辨證思路

TAG:匣課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