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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相逢,只是為了向美好低頭,向愛臣服,向時光中所有的命運交代

雲蹤

 遠行

陳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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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風停雲」這四個字好,好在閑散、飄逸、不經意,好在若有若無,像一個人在滾滾紅塵翻騰過了,收了心,守著一窗山水、一方老硯、一盞老壺、一杯老茶過清明日子。也沒有朝代,也無論魏晉,就一個人閑閑散散地過。

這世間必有一種人,要遠遠離開世俗之擾,不需要被別人憧憬,也不需要被更多人知道。他只需要有一間屋子,守著一屋子老器皿,煮一壺老茶喝。他的內心裡,萬千滄海早已經過,而喝了當下這杯茶,恰恰好。

老茶如好字,品起來要有懂的人。煮了老茶一屋子香,像熟透了的秋天,像他的字——至化境,人書俱老,但還藏著天真孤獨,那裡面有光陰的一把秋雨,有老茶,有西皮二黃,人間有味是清歡啊。

老茶不是愛人,更非情人,而是知己——懂得比愛更珍貴。不到一定年齡哪知懂得的可貴?那又黑又硬一坨老茶,怎敵那一杯翠綠得要溢出水的龍井?但喝了老茶之後,懂了老茶之後,一剎那被一種物質襲擊了,那是絕唱《廣陵散》,那是西漢的古陶,那是王羲之的《蘭亭序》,沒有咋咋呼呼,只有慈悲,只有懂得,只有不慌不忙之間,山河動搖。

人生,活來活去活成一款老白茶便好:不奪目,沒有了張狂,但儘是時光之味,光陰把更豐厚的內涵隨手相贈,猛一回頭,看到光陰里煮著的時光,又老,又香,又有味兒。

有時人和人的相逢就是為了看一朵花開、唱一段戲、哼一段春風,我們相逢,也許只是為了向美好低頭,向愛臣服,向時光中所有的命運交代。

我願意愛早晨的朝霞,披著霞光在廚房裡忙活,也能抬頭看到流雲。還願意不時去遠行,在路上感受著這個世界的心跳和脈搏。能感覺到春天的第一朵花開,也能立刻感知秋的意味。生活的溫度隨時感受到,並且怦然心動。

人和人的溫度大概就是一日三餐,就是讓你多加件衣服。蔣調聽多了,像余派聽多了,心裡都是人世間的慈悲。一字一句地說來,不急不緩,深情到平淡天真,連一句都不多說,只是那麼不動聲色地唱著,但實在是,最大的悲情。最好的藝術是不動聲色,是驚濤中的大平靜與海水一樣的藍色和深情。

少年醉酒拼狂歌,上了些許歲數,當然要一針一線過日子。懂得柴米之歡魚水之情,亦懂得生活似流水,長願向東流……一朝一暮,都收拾得歡心與平靜,綠窗寂靜,唱唱戲,喝喝茶。不要多了,三兩知己,哭的時候有肩膀,笑的時候很動情,此樣人生,已是別樣。

精神的高潔,靈魂的高貴,骨骼的澄澈,卑微的慈悲,高調的美意,獨特的氣息,固執的驕傲,請你們如花朵一樣綻放在光陰中,請讓我小心收藏,並且讓它們永垂不朽。

任何事物都抵擋不了時光的洪水。日常成為最有力的武器,可抵半生塵夢一席相思。日影。月光。老茶。夜雨。一寸寸的時光纏繞,在煮飯泡茶聽戲間流走。臨一張舊帖,把一個人的時光過得風生水起。靜默是不語,靜默也是波濤洶湧中,突然會想念一些好時光。

我們的一生,也許都是在驚自己的夢。忽然就遇到了,就心動了,就滿心滿眼全是他了,沒有比愛情更驚夢的事了,我們所等的,所盼的那個人,其實是尋了又尋找了又找的人,是那個前世就埋下伏筆,等待來生用各種記號一一去驗證的人吧。

在陽光里發獃。什麼也不想,只是發獃。太陽明晃晃的,照得眼淚要逼出來。秋蟬拚命叫著。最美的秋天,光線呈現出金屬的光澤,一輪輪把光陰照得薄了輕了,心裡也涼了溫暖了。這時候才知道,很多時候你必須學會一個人承擔,無論是榮耀還是寂寞。學會一個人的時候,更能感覺那些細碎的美。

宋以後的佛像幾乎都低眉——一臉遠遠躲開世事滄桑的樣子,我喜歡這最初的佛像,張揚著並且喜悅著,甚至是一種偉大的啟示和力量:活下去,總會有光。線條奔放而粗獷,是那個時代的氣息——魏晉南北朝時期,有自由的狂放和不經雕琢的練達,每個人口中都含著一口真氣似的。

真正的性感是羞澀、含蓄、含而不露,是高級的不動聲色,是在黑、白、灰的隱藏中有一片火山。是冬天隱忍的梅,是浩浩渺渺、空曠、野性,是欲說還休,愛上層樓。是寬大飄逸白襯衣中,那顆自由羞澀孤獨的靈魂。

生活無非是:

枕邊人。三餐飯。手中茶。瓶中花。懷中貓。身上衣。獨特的器皿。遠方的流浪。旅程中的美。賞心二三友。夢想的心。步履不停的腳步。獨自的孤獨。永遠為美而怦然心動的眼睛。愛你的心。

最完美的修行大概是把壞的都忘記,挑選著最華美最好的記憶刻骨銘心。篩選出的時光只言美與好,彷彿挫折與傷害都不在,只有光陰的成全與恩典。多少疼痛都不提,小心翼翼地舔著回憶中的甜。這是雲淡風輕,也是靜水流深和傳說中的歲月靜好。

好時光是在千瘡百孔的生活中淬鍊出的一顆舍利,散發著素樸動人的光芒。人生的諸多磨難離合都一一走過,酸甜苦辣都一一嘗盡。再回首,收余恨免嬌嗔,懂因果知慈悲。得失安然之後,變得雲淡風輕。燈檠茗碗,兩盞淡酒,數卷沖淡清和的文章,可抵半生塵夢。

禪是什麼?禪就是專心致志的心無旁騖的過美好生活,月白風清,花枝春滿,自在春心,花紅柳綠…… 歷經光陰印染,悟得生活即禪。生活的安詳、自在,能看花枝春滿,亦可賞荒原寂寥便是禪意芬芳。

一個人的心裡山山水水越多,越容易對一草一木動情,也越無情——奇崛的個性總會有自己也參不透的剎那。慣看了山水流轉,草木凋零,春萌冬藏,越容易動情,也越容易「無情」——來年又會如此,仍然深情地期待下一個輪迴。

文字來自網路,由小鎮的詩整編,圖片來自星星九曜、細草穿沙、貫一草堂、空谷尋芳等攝,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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