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媒熱線│一位抗美援朝老兵的記憶——那些年,我經歷過的槍林彈雨
抗美援朝老兵鄧經有。
我是幸運的,能從朝鮮活著回來,還趕上了好時代,過上了幸福的晚年生活。
我叫鄧經有,今年88 歲,原洪江市人。我家六兄弟,我排行老五。1949 年11月,我19 歲,剛高中畢業,解放軍第四野戰軍第六工兵團路過洪江。我就讀的省第十中學,有一半的校友都報名參軍,在當時掀起了一股參軍熱潮,我也隨著這股熱潮報了名。
得知我報名參軍後,我的母親很反對,她知道戰爭是殘酷無情的,怕我丟了性命。而我的父親尊重我的選擇,他認為國家有難,匹夫有責。
剛參軍,我們團就接到命令要求我們趕到寶慶,參加衡寶會戰。我們從洪江一路步行前往,從早上走到晚上,我的腳痛得不行。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走過這麼久的路。但看到其他老兵都沒有吭聲,我也就忍著痛繼續走。到了安江已是夜晚,我們在路旁紮營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們繼續趕路,走到雪峰山時,我發現北方來的老兵沒有南方的兵走得快,心裡有點驕傲,並主動幫老兵扛槍。我們差不多走了三天,終於趕到了寶慶。
此次戰役,中國人民解放軍在各地中共組織與游擊武裝的積極支持與密切配合下,發動了衡寶戰役,殲滅了白崇禧集團的主力,以秋風掃落葉之勢,解放了衡陽全境。
衡寶會戰結束後,我們團先後去了新晃,然後到達貴州。在貴州的時候,我們團再次接到命令,要在貴定架一座半永久性的橋。當時貴定還有一些國民黨的散軍部隊,得知我們到達貴定後,就利用貴定缺鹽這一現象,唆使當地老百姓到我們營地來搶鹽。為了不傷害老百姓,我們只能耐心跟老百姓解釋,慢慢地,老百姓也被我們感化了,國民黨散兵部隊看到形勢不對就跑了。
1950 年6 月25 日,朝鮮戰爭爆發。同年10 月19 日,第40 軍的一個師雄赳赳氣昂昂地跨過鴨綠江,向雲山、溫井戰區挺進。正是這支部隊打響了出國第一仗,揭開了抗美援朝戰爭的序幕。大批後續部隊和運輸車隊也源源不斷地奔赴戰場。11 月24 日,接到命令,我們團一路北上,當時我們並不知道是去抗美援朝。到了邊境,我們才接到命令,要緊跟在38軍、39 軍後跨過鴨綠江到達朝鮮境內。
到了朝鮮,我們團就歸志願軍總部管。我們工兵在朝鮮的主要任務是修路、架橋、排雷及佈雷,有需要也會上前線打仗。不少人以為,打仗的時候,工兵部隊沒有生命危險。其實錯了,跨過鴨綠江,到達朝鮮新義州後,我所在連隊就遭到敵機轟炸。敵機天天在頭頂盤旋,像老鷹一樣,這群走了,下一群又來,見到橋就炸,見到志願軍就炸。剛到朝鮮那會,大夥都沒見過飛機,尤其沒見過這麼多的飛機,大家看到飛機來了不但不躲還追著看。一次,我們連的一位炊事員就被敵機投下的炸彈炸死,我們才知道轟炸機的厲害,之後我們看到飛機來了就躲。
不久,我們團接到了第一個命令,就是在當地修一條永久性的公路,並要求我們在一個星期內修通。在科技不發達的年代,一個星期修通一條公路,只能加班加點趕工。在朝鮮戰場,美軍空軍非常猖狂,經常對志願軍的後方倉庫和鐵路交通狂轟濫炸。為了躲避敵機的轟炸,我們想到了一個辦法。朝鮮樹木多,我們就利用這點,專門安排一位戰友放哨,發現有敵機就吹響號角,我們聽到號角聲就跑進森林裡躲起來,敵軍看不到我們就飛走了。敵機一走,我們又出來修路。
路修通了,橋又被炸了。朝鮮河多,敵機把公路幹線上的橋樑都炸了。你今天剛修好,他明天又炸掉了。沒有橋,公路怎麼暢通呢?我們只能採取緊急措施進行搶通。朝鮮冬天很冷,河都會結冰,我們就用厚木板鋪在河面上,河中間一般結的冰薄,我們就用木板架橋,將兩頭固定好,一座便橋就架好了。可我們剛架好,就被敵機炸了,我們再修,然後又被炸掉。之後我們就白天準備材料,夜晚架橋,橋架好了,等部隊通過後,我們又將便橋拆除。
到了春天,天氣回暖,河面上的冰融化了。戰友想出了妙計,把橋隱藏起來,在水下鋪設便橋、潛水橋,拿鐵絲編個籠子,裝上石頭沉進河裡,打成石頭壩,上面再鋪上卵石,把橋面搞平,橋面離水面半米左右,河水既淹不了汽車的排氣管,又把潛水橋隱蔽得嚴嚴實實,表面上被肢解成一截一截的公路,實際上連成一線。為了迷惑敵人,我們還常常在鋪好的水下橋附近裝模作樣地架上大橋,吸引敵機轟炸,以保護水下橋的安全。
另外,敵人在轟炸我交通要道時,還有一個招兒,就是用500 磅甚至1 噸重的重磅炸彈,投在公路上。這樣公路上頓時會出現一個8 米多深、直徑10 多米的大坑。汽車晚上行駛,一不注意就栽進去了。我們就得爭分奪秒把彈坑填平,常常是白天作業。填坑很困難,需要很多土石方。一個彈坑,差不多需要百十號人,而且填很長時間,常常是這邊還沒填好,那邊又出現了新的大坑。敵人雖然狡猾,但我們總是可以想出對付他們的辦法。我們想出了一個在彈坑上架橋的法子,用圓木在深坑內築起兩堆木樁,隨後在木樁上架上拱梁,鋪上橋板,這樣短短的幾個小時,一段便橋便可在彈坑上建好。事先準備好木樁木板,敵人一炸馬上就架橋,比搬石運土填坑大大縮短了作業時間和勞動強度。
定時炸彈直接威脅著我們的安全。因為你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爆炸,有可能幾分鐘、有可能幾個小時,甚至有可能十來天它才爆,在排除定時炸彈的時候很有可能丟了性命。當時,我們團有一位戰友是工兵學校畢業的,學過炸藥的爆炸原理。每當我們發現定時炸彈時,他都敢一個人去排雷,最後他還立了個一等功。
慢慢地,我們在偵察過程中,發現有小型彈坑口的,就用鐵鍬往下插一下,探探下面有無金屬聲。如有金屬聲,證明下面有定時炸彈,就在地面插上小旗,標明位置;發現地面上躺著的或插在泥土裡的炸彈,就把它拉走。一天,我們戰友在挖定時炸彈的時候,炸彈突然爆炸,有多人負傷、犧牲。
1952年底,我接到命令回國,到青島市去修國防工程。由於我在部隊表現突出,到了青島市我被提拔為政治處教導員。
在朝鮮兩年,我也沒有跟家人取得聯繫,我母親以為我犧牲了,病倒在床。回國後,我到了青島才給家人寫了一封信,告知家人我一切安好,現已回國。我的母親接到我的來信,知道我沒死,病也就好了。
1958 年11 月,我又被調到了上海311 工兵團。到了上海,我得到了一次回家探親的機會,這一年我已有29 歲。1959 年8 月,我回到家,母親給我安排了一次相親。這次相親我結識了我現在的愛人,我們的初次見面可以用句時髦的話來形容:「一見鍾情!」
同年9 月,我回到上海,就接到轉業通知。接到通知後,我鼓起勇氣給我的愛人寫了一封信,在信上我告訴她我接到轉業通知了,還不知道會被安排到哪去!我騙她說我很有可能會被分配到新疆,並問她願不願意跟隨我一起去無邊無際的草原放羊?如果願意就來上海找我。她接到我的來信後,就獨自一人來到上海找我。12 月,我們在上海扯了結婚證。
轉業後,我被安排到湖南省湘鄉水泥廠工作,並擔任水泥廠的工會主席。在這裡,我們有了一兒一女,比起在部隊的生活,轉業後的生活顯得平靜許多。
幾年後,我又被調到漵浦縣水泥廠擔任廠長。在漵浦水泥廠我一直干到退休,退休以後我和我的愛人搬到懷化養老。(口訴人:鄧經有 采寫:記者 羅藝瑤)
採訪後記:
鄧經有,已經88 歲,雖已耄耋之年,但身體硬朗,頭腦清醒,說話聲音洪亮。一提到抗美援朝打仗的事,老人就精神煥發,娓娓而談,彷彿把我帶回了硝煙瀰漫、彈片橫飛的戰場。
轉眼,60 多年過去了,鄧經有覺得如今的生活自然而美好。他說,自己能在戰爭中存活下來,真不容易。也很慶幸自己參加了抗美援朝,為世界和平奉獻過一份力量。那是一段歷史,也是生命中的回憶。
如今閑暇時,他還經常給子女們講講革命故事,教育晚輩要銘記歷史,珍惜和平生活,感恩共產黨,永遠跟黨走。
鄧經有跟我爺爺年紀一般大,我稱他為鄧爺爺。在他家,聽著這些當年的故事,我心潮澎湃。戰爭太殘酷,逝去的人太多。這些故事讓我知道,現在的生活,來之不易,都是這些老兵用生命換來的。真心希望今後世界和平,不再有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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