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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讀書分享:《追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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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尋歷史:一個記者和他的20世紀

將傑出的頭腦、藝術家的才幹和巨大的好奇心結合在一起,是一種完美的健康,對人類真誠的關愛……(白修德)革新了政治報道的藝術。

——小威廉·法蘭克·巴克利

《後院聽書》第144期:《追尋歷史》

主講人:黃河

《追尋歷史:一個記者和他的20世紀》

白修德 著

中信出版社 2017-10

中國的抗日戰爭、戰後歐洲的經濟復興和政治博弈、六七十年代的美國總統競選和肯尼迪家族的悲劇——美國傳奇記者白修德的回憶錄不僅記錄了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還將20世紀重要時段、事件、人物,以及自己身在其中的感受和思考如實書寫。作為普利策獎獲獎作家、美國駐華傳奇記者、費正清入室弟子,白修德對世界政治形勢和歷史趨勢具有深刻的理解和把握,白修德積累並保存的一手資料更為20世紀世界史研究提供了珍貴的文本。

大半個20世紀、大半個世界,白修德的經歷和文字,泛著獨特而有魅力的光彩。個體與歷史,在他作為一個記者的追尋和探索中,合而為一;用新聞連接東西方兩大國度,用報道記錄中國抗戰史詩,遂成傳奇。白修德對中國的友情,將被歷史永遠銘記。

1939年白修德輾轉來到中國。在中國期間,白修德接觸到了共產黨、國民黨和美軍高層的幾乎所有人物,並因其左派立場而頗受共產黨歡迎,在延安被譽為「抗日之友」。他訪問延安後寫成《中國的驚雷》出版,對於世界人民了解中國抗日戰爭和中國革命,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在抗戰期間國統區的河南大饑荒慘劇中,正是因為白修德的奔走呼籲,才使河南災民得到國民政府的關注和國際友人的救援。在馮小剛電影《一九四二》中,由國際影星亞德里安?布勞迪塑造的白修德形象,感人至深,即據於此。

精彩文摘

觀察者

(節選自《追尋歷史》,有刪減)

時至今日,想起當初那個羽翼剛剛豐滿就離開波士頓的哈佛畢業生,講故事的人自己都忍不住要發笑。他就像要舉起望遠鏡看東西,卻因拿反了方向,什麼都看不清一樣。如今回憶起來,講故事的人所見到的自己,就是一個戴著眼鏡的愣頭兒青,拿著一個手提箱,帶著一台二手打字機,就打算去環遊世界,還準備在環遊世界後回到美國當個歷史學教授——典型的年輕觀察者。

這個年輕的觀察者多年前就養成了記筆記和寫日記的習慣,這個強迫症似的習慣還將繼續保持下去;從波士頓到中國,他一頭扎入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邊走,一邊快速記錄著自己的所見所聞,而回顧他當時的日記也成了重構這段旅程的唯一方式。

當時被帝國主義控制的上海是東方的巴黎,一如教科書中的預測。觀察者把上海作為大本營,待了好幾個月,並輪番使用自己哈佛謝爾頓獎學金獲得者與《波士頓環球報》記者的身份。其間,他還去過天津和北京;去過日軍的新聞發布會,發布會都在下午舉行,每次軍方發言人都會聲稱在中國的戰爭已經結束,帝國軍隊正在肅清殘敵。觀察者不擇手段、厚顏無恥地博得了日軍發言人的好感,並成功說服他,給身為《波士頓環球報》特派記者的自己發放了進入中國東北的通行證。在以上海為大本營進行觀察活動的頭幾個月里,他並不是一直留在上海的,他經常搭乘各種陸上交通工具往返於上海和其他地方之間。

上海是可以找到工作的地方。30 年代,許多美國記者都厭倦了在美國的報道工作,他們被口口相傳的巴黎故事或上海故事所吸引。在這兩個城市,英語報社會僱用不知名且居無定所的新聞人,比如艾瑞克?賽佛瑞德( Eric Sevareid)或埃德加?斯諾。因此,許許多多經驗豐富的美國記者都進了上海唯一的英語報社,賺取微薄的辛苦錢。

觀察者有時會漫無目的地四處走走看看;有時會宅在自己位於上海基督教青年會招待所的房間內,咚咚咚地埋首打字;有時會硬擠進並不歡迎他的辦公室,尋求記者、作者、文書、勤雜員的工作。不過,在位於中國邊緣的上海待了兩個月後,他就知道,回波士頓當教授已經不是他想要的了,他想要留在中國。這是一座充斥著怪物與傳教士,光與笑,惡棍與花園的城市,他或走,或搭乘公交,或者奢侈一把,坐坐黃包車,在城內四處遊走,四處觀察,發現了它的某些獨一無二之處。在這個被白人統治的中國城市,底層人民的絕望之深,是會令波士頓窮孩子都覺得匪夷所思的,而其上層階級尋歡之墮落,則是會令波士頓精英階層都覺不可思議的。

1843 年,英國在上海建立了通商口岸。1939 年,上海在名義上已經成為中國的最大城市,但實際上連城市都算不上。300 萬中國人生活在 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 Shanghai MunicipalCouncil)的管轄之下,說白了,就是生活在英、美、日領事當局的管轄之下。鄰近的法租界則由傲慢的法國人獨立管轄。生活在上海的中國人根本沒有人權,他們的法律、法庭、警察都是遠隔重洋的異國人強加在他們身上的。上海是個開放的城市——卡巴萊歌舞表演、鴉片煙館、妓院、血巷、碼頭區、流氓,什麼都有。觀察者去過妓院,但從未碰過女人。夜裡,他會和其他無業的新聞記者喝酒。這座城市帶有傷痛,他強烈感受到了這股針刺般的痛楚;因此,在1972 年以前,留在觀察者記憶中的上海都是帶有痛楚的罪惡之城。後來,觀察者陪理查德?尼克松總統訪華,再度來到這座城市,這時的他才意識到,舊上海的魅力並非源自它灰褐色的建築,著名外灘的龐大建築群以及空中輪廓線,而是源自那消失已久的驕奢淫逸與無言悲傷的鮮明對比。

觀察者在日記中記下了他第一次想要停止觀察的那一天。那一天他都在參觀上海工廠。當時根本沒人關心中國工人,尤其是中國的富人們;作為城市最高統治者的英國人和美國人,因為自身道德上的某種本能驅使,還是讓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出台了一套名義上的工廠檢驗系統。丹麥人克里斯?波耶森( Chris Bojessen)是一個年輕的檢驗員,他痛恨自己的工作,這份工作絲毫調動不起他的熱情。波耶森希望獲得別人的關注,因此親自帶這個年輕的政治觀察者走了一遍他一天的工作流程,希望白修德可以就此寫一篇報道。

他們一起參觀工廠,在一家玻璃熱水瓶工廠中,他發現工人都是10歲、11 歲的小男孩;他們穿著木底鞋,沉重的步子踩在破碎的玻璃瓶上,這些玻璃碎片會被他們倒進大缸中,融化再利用。接著,他們去了一家紡織廠,波耶森用足尖指了指水道旁的工廠垃圾堆,裡面丟著捆竹席,竹席中裹的是一個小女孩的屍體,女孩生前在這裡做工;每晚都會有兩三捆這樣的竹席,被一起丟到垃圾堆里。下一站是一家繅絲廠,廠內溫度非常高,做工的都是六七歲的小女孩,她們的任務就是整日站在水缸邊,缸內是蒸汽騰騰的開水,用來分解蠶繭的;她們必須把蠶繭上脫離下的絲線從水中撈出,掛到小鉤上。這份工作很簡單,任何孩子都能做,但是,當波耶森帶觀察者經過這條生產線,並將小女工的手從水缸中緩緩拉出時,觀察者才發現,她們的每一隻手,手掌連接手指的關節都在腐爛中。她們的皮膚上滿是水泡,皮開肉綻,濕疹處已經化膿。波耶森說,這些孩子是從農村買來的,都活不久;她們的結局會像紡織廠里的小女工一樣,被裹在竹席中,像垃圾一樣運走。觀察者認為這件事足以寫一篇報道,但寫好後並沒人買賬,就連《波士頓環球報》都拒絕採用他的這篇報道。

這時的觀察者動搖了,不想再當一個四處遊走的觀察者,根據其日記記載,此刻的他決定要以革命者、游擊隊隊員、鼓動者或其他隨便什麼身份,親自投身到中國的歷史進程中去。在上海的短短几個月中,他見到的最激進的團體是由一群托洛茨基主義者(Trotskyite)組成的,成員都是白人,異鄉來的漂泊者;他幾乎是剛加入就被他們踢了出來;這個團體中最令觀察者欽佩的那人告訴他:「懷特,別裝了,你就是個該死的社會主義者。」

此路不通,他又換了一條——當時亞洲規模最大的事件無疑是日本對中國人民,對蔣介石國民政府發動的戰爭。蔣介石政府所在地位於中國內陸,深藏在群山峽谷之後,與上海一西一東,相距甚遠。這場戰爭與西班牙反佛朗哥叛亂之戰一樣,都屬於反法西斯陣線的組成部分。觀察者與蔣介石政府代表取得了聯繫,主動提出要幫助蔣介石政府。但他身上的錢所剩無幾,無法在上海久留。按照原計劃他應該返回波士頓,但他想要先看看中國腹地是怎樣的情況。

觀察者買了從上海到河內的英國客輪船票。他計劃從河內搭乘法國鐵路公司的火車前往昆明;到昆明後,也許能找到去山城重慶的辦法。重慶正是蔣介石的藏身之地。到重慶後,他無法久留,必須趕在謝爾頓旅行獎學金花光前,儘快返回波士頓。

在前往河內途中的某個下午,觀察者所乘船隻停靠在了香港;隔天早上,他下了船,去尋找在英國報紙上看到的香港就業市場。在他漫無目的地走 進中華民國情報部( Chinese Republic』s Information Service)辦事處時,時間剛好是11 點,在那裡,他見到了之前在上海聯繫過的蔣介石政府官員。

他們正在等他。他們之前收到的信息一定是過分誇張的。他們以為他是波士頓來的「新聞記者」,曾在哈佛大學修讀中文,如今是該大學的研究員,想要為重慶國民黨政府服務,並以相應禮儀接待了他。此前,重慶方面宣傳部門的負責人是一位澳大利亞新聞記者,他有6 個下屬,都是中國人,負責撰寫發給美國媒體和英國媒體的特寫報道。現在,該負責人即將離職。他們問觀察者是否可以立刻動身前往重慶,到中國內陸去。他們說的「立刻」就是立刻馬上的意思,後天就走,到時會有一架夜間航班,飛越日本陣線,抵達位於內陸的中國戰時首都。他可以嗎?

他可以。他立刻返回船上,打包好了自己的行李。因為沒有抵達河內,他還找乘務長索要了船票中未使用部分的費用。下船後,他找了一家旅館,訂了一個房間,前往重慶前他都會住在那裡。觀察者的日記記錄下了他當晚的複雜思緒。他應該成為外國政府的宣傳員嗎?這樣能對反法西斯戰爭有所幫助嗎?這份工作是否會讓他永遠失去進入美國新聞業的資格?他是否應該先取得美國領事館的許可?這個選擇會把他帶向何方?

不過,一整夜的自問並沒有任何意義和實際用處。他已經接下了這份工作。飛機起飛之時,也是他正式參與這場戰爭之時。重慶無疑是日空軍的頭號攻擊目標,去了那裡,他就能親眼看到飛機轟炸的場面了。無論歷史怎樣發展,打入中國「政府」內部的他都將成為這段歷史的參與者。

作者介紹

白修德(1915—1986)

白修德,本名西奧多·H.懷特(Theodore Harold White),美國記者。1915年生於波士頓,童年坎坷,以賣報為生;後入哈佛大學讀書,師從漢學家費正清,學習中文和中國歷史、文化。畢業後任《時代》周刊駐重慶記者,采寫了大量關於中國抗日戰爭的新聞報道,寫出《中國的驚雷》(Thunder Out of China)。

回國後連續進行了四屆美國總統選舉的報道,寫出《美國總統的誕生》(The Making of the President),其中1960年跟蹤記錄約翰?肯尼迪參選直至獲勝的報道使他獲得了1962年普利策獎。1986年因癌症逝世於紐約。

分享人介紹

黃河,《南方周末》經濟部資深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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