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導演，害演員，毀行業，中國特色的影視對賭幾時休？
傳媒內參導讀：儘管《戰狼2》對賭成功，但中國特色的影視對賭仍然被認為是行業「毒瘤」，從發行商、導演到藝人，無處不在的對賭協議讓影視行業發展愈發浮躁、喧囂，票房注水、娛樂過度、快餐成風現象日益嚴重。
來源：傳媒大眼影視測評組
作者：胡破曉
3月5日，北京文化公布了2017年報，再度把影視行業的「對賭」現象推向風口浪尖。作為一個靠「對賭」起家的文化公司，北京文化在2017年凈利3.1億，其中8億保底的《戰狼2》為公司帶來了1.6億的凈利，佔全年營收的一半以上。
儘管《戰狼2》對賭成功，但中國特色的影視對賭仍然被認為是行業「毒瘤」，從發行商、導演到藝人，無處不在的對賭協議讓影視行業發展愈發浮躁、喧囂，票房注水、娛樂過度、快餐成風現象日益嚴重。
好萊塢的保底發行，
演變為中國特色的票房對賭
影視對賭，完全是中國影視行業的特有產物。雖然好萊塢也有保底發行概念，但與中國的保底方式差異甚大，可以說中國的保底發行完全是另一個物種。
在好萊塢，保底發行對應的名詞是Negative Pick-up或minumn guarantee。前者指的是大製片廠對獨立製片項目的一種買斷發行行為；後者則是海外發行公司利用強勢地位對好萊塢影片的一種買斷發行行為。
與國內盛行的所謂「保底」相比，好萊塢的最大不同之處就在於不涉及對賭。Pick-up是大製片廠在自己開發項目的基礎上對產品優化組合的一種手段。
對這些大製片廠而言，這些獨立製片的項目只是自身產品的補充，掌握話語權的大製片廠，無須用保底票房的方式獲得獨立製片方的青睞。通常的做法是一定金額買斷，在權益方面僅會給出宣發費用、屏幕數量的承諾，絕不會提出保底電影票房，當然更不要求獲得超越某票房線的高分成。
Pick-up與中國保底發行的另一個區別在於，好萊塢大製片廠不會對獨立製作公司提供製作資金，而是在影片製作完成後支付保底收益。這意味著製作與發行是相對獨立的，所以也不會幹涉電影的拍攝，保證電影作品本身的獨立性。
產生如此差異的根本原因在於，好萊塢的話語權掌握在這些大製片廠手裡，它們已經建立起從製作到發行的一整套良性生態，無須仰仗其他製片方來維繫自身的生存。而國內被保底的製片方則處於強勢地位，加之總有新的攪局者出現以及發行公司間的激烈競爭，往往只能通過高價來爭奪電影的發行權。所以才會有博納10億保底《封神傳奇》、北京文化5億保底《二代妖精》的豪賭現象。
瘋狂的影視對賭，
一場註定失敗的資本遊戲
雖然北京文化在對賭中涉險成功，但是業界主流並不看好這一模式。究其原因，只是因為當下票房保底的做法有違基本的商業規律。對一部電影而言，能否達到預期票房最重要的一個指標就是電影的排片量。而中國的保底方無論是發行界老炮還是新兵，不論是華誼、北京文化還是光線，都沒有通過控制院線來左右票房的能力，與AMC、Regal、Cinemark等發行公司對北美市場的控制力相去甚遠。耀萊5億保底《我不是潘金蓮》失敗，萬達保底《一步之遙》失敗等案例，足以說明問題。
當然，也不能說這些保底方就完全沒有制勝武器。近年來興起的票補策略，就被認為是一種增加排片的有效手段。然而票補的作用只能是杯水車薪，如京東砸下上億元進行大規模票補的《妖貓傳》，其最終票房僅為5.3億。可見票補雖對總票房會有影響，但卻收效甚微。
通過觀察對賭成功的作品不難發現，國內影視對賭行為所仰賴的大多只有一點，即作品口碑。《心花路放》《乘風破浪》《戰狼2》等幾乎所有對賭成功的電影，都是當年的口碑佳作。換言之，也就是說只有發行方押中了口碑爆款才可能實現盈利。
而當下的現實則是，中國電影工業正處於起步階段，電影口碑達到及格線尚屬一個小概率事件，何況即便是電影的口碑達到預期值，仍舊不足以保證獲得預期的票房收益，《師父》《綉春刀2》等高口碑電影均未達到保底票房的事實，也讓人們對保底發行的做法始終信心不足。
在國內的影視市場上，導演影響力、演員號召力都已先後被證實是偽概念，仍處於起步階段的電影工業化進程，加之缺乏成熟的盈利模式，都在阻礙著一部電影取得穩定的預期票房。
在這樣的市場大環境下，敢於對一部電影提出動輒8-10億的保底票房，無疑是冒著巨大風險的賭博行為。雖然耀萊、北京文化等保底方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在賭博，但在電影工業不成熟的情況下為一部作品保底，其行為本身就是一種賭博，頻頻失手自然是不足為奇的結果。
數據顯示，《致青春·原來你還在這裡》《夏有喬木，雅望天堂》《二代妖精》等近七成的對賭影片均未達到保底票房，可見其中的風險有多大。
從公司到藝人，
無處不在的對賭成影視行業毒瘤
不僅電影的發行方和製作方在對賭，劇方與衛視及視頻平台也會為收視率對賭，甚至導演、藝人也不能倖免地捲入這場資本遊戲中，從楊冪、黃曉明到張國立、高希希，這些藝人、導演都曾簽署過對賭協議。影視行業無處不在的對賭行為，正在從各個方面侵蝕著行業的健康發展，讓整個影視產業不斷陷入到畸形發展的泥淖之中。
其中最大的問題就是，影視對賭讓票房注水現象非常嚴重。除了通過慣用的巨額票補來為票房注水外，發行方還會通過幽靈場、偷票房等注水方式。保底發行的《泰囧》曾爆出幽靈場醜聞，《葉問3》也被爆出偷票房注水。這些行為讓當下的電影市場陷入逢片必補的惡性競爭中，同時不合理的佔據排片還進一步擠壓了本就不多的文藝片排片空間，讓國產電影的整體發展受到影響。
此外，不止電影市場對賭現象貽害無窮，收視對賭也讓國產劇良性發展陷入危機。雖然廣電總局三令五申禁止衛視進行收視率對賭，但迫於廣告商的壓力仍然有部分衛視鋌而走險簽訂對賭協議。收視率對賭的直接惡果是，制播雙方形成了一套買收視率-賣好價錢-增廣告費的造假產業鏈，讓爛劇也可以堂而皇之地登頂黃金檔收視冠軍。久而久之，不僅讓良心好劇難以形成影響力，更讓行業浮躁成風、造假成性，沒人願意將資金投入到製作，畢竟買收視率更簡單且低成本。
背負對賭協議的導演、藝人同樣深受其害，苦不堪言。出於業績壓力，對賭協議在身的導演及演員不敢認真挑剔劇本、精心打磨演技，只想著快速撈金，這也導致作品品質的斷崖式下跌，多年積累的好口碑也隨之轟然坍塌。
簽署對賭協議的周星馳，要在4年完成100億票房目標，為了完成對賭，不得不加快發片速度並啟用小鮮肉向粉絲文化低頭，《西遊伏妖篇》口碑撲街也讓周星馳作品品質受到人們的質疑。
另外，對賭協議還讓影視行業出現過度娛樂化、快餐化傾向。導演高希希在簽署對賭協議前，主要拍攝《三國》《楚河傳奇》等嚴肅題材的歷史大劇。可一旦簽下了對賭協議，卻一口氣推出了《遊戲規則》《露水紅顏》等幾部商業片，且口碑欠佳。而Angelababy儘管演技平平，至少在簽了對賭協議前還沒人對其敬業精神持懷疑態度，可此後主演的那部《孤芳不自賞》，其製作之粗糙已經達到令人髮指的程度。
值得欣喜的是，在已經過去的2017年，票房保底的發行方式較之2016年已有所收斂。2018至今，除《捉妖記2》被曝出20億票房保底的傳聞外，尚未有影視對賭的消息出現。或許在行業內外一致看衰的情況下，這一不合理現象已經有所收斂。不過在影視圈去泡沫化仍未結束的情況下，行業頭部地位的爭奪勢必還會延續下去，尤其是在電影工業化尚未成形的當下，資本亂象也很難在短時間就此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