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子：我為馬兄改文章——有勇敢方有自由

最新 03-14

五味子，原名趙倚平，著有散文集《五味字》等。

我為馬兄改文章

文丨五味子

馬兄者，馬治權也。他稍長於我，但大一天也是大，故還得叫他馬兄。

馬兄是我當年黨校的同學。我們有三十多年同學加朋友的情誼。黨校畢業後，他去了省政協機關。雖然後來貴為廳級幹部，但主要的成就卻是編雜誌，練書法，寫文章。雜誌後來半途而廢，書法和文章卻漸成面目。尤其是最近寫的長篇小說《鳥鎮》，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後，首印一賣而空。我對他說：馬兄，一不小心成暢銷書作家了！

馬老師與其代表作《鳥鎮》

2016年12月18日，他去北京王府井書店進行簽售。經他的初中同學高寬眾介紹，得以與賀衛方相見。回來，他用文字記下了當時見面的情形——這是他拿手的長項，2009年他出版的《馬治權散文人物卷》，以白描的省儉筆法記下了幾十個與他交往的人物，篇篇精彩。於是他打電話給我：「有一篇文章發在你郵箱了，給看一下。」

這已不是他的新常態而是老常態了。去年春節朋友們吃飯，他又一次在飯桌上說：「我的所有文章都經趙老師編過。」楊爭光立即調侃說：「哎呀老趙，你這樣給他看文章，那該有多辛苦啊！」 12月25日在我的新書《五味字》西安簽售分享會上，他又說了類似的話。念念不忘，算是他對朋友辛苦的一點報答。

其實，這話也有點言過其實。我記得他的雜文集《中國人的聰明》里的文章，我事先看過的並不多。好像是到新世紀以後，我才漸漸成為他的第一讀者兼編輯了——也許是這個時候他才慢慢認識到，我這個老朋友看文章還有點識見和眼光。於是乎他的文章一出來，就是上面那句話——「給看一下」。當然看一下並不是送給你欣賞，而是像看醫生，看完你要說這人身體如何，有病沒病，有病的話病在哪裡，如何醫治等等。

他的《馬治權散文人物卷》里的文章，幾乎每篇都要聽我的意見，有時我一忙沒有及時看，他便三番五次的催。似乎我不寓目，他這文章便不發表似的。大概有的時候我不耐煩看了，他還義正辭嚴的以朋友之義來教訓、規勸我，好像我成了他僱傭的工作人員了。我沒有辦法，只好認真的再看。當然有時候我也會敷衍一下。比如我回到西安，一定會去看他，但回去的時間有限，到他那裡本想和他拉拉話，看看他寫字，或者看看牆上掛的的書法新作，或看看他那裡又有什麼新的雜誌、新的書（因為他交往廣泛，經常有人寄送雜誌和新書給他），可他卻常常打開電腦，讓我給他看文章。我哪有這個心思，於是浮皮潦草的瀏覽一下，說「好著哩」。

馬兄何等聰明呀。他豈能看不出我的敷衍？「別裝模作樣了，好好看，再看一遍！」那樣子，似乎不提出點什麼問題，你就什麼也別想幹了。短文是這樣，長文也不放過你。2003年，50萬字的鴻篇巨製《龍山》寫出來，要你看；2016年，30萬字的《鳥鎮》寫出來，要你看。我心想，賈平凹的家裡掛了你一幅字，賈都要收你廣告費，你給賈說這是賈上輩子欠你的。那我給你看了這麼多文字，難道也是上輩子欠你的！但我不敢說，過去不敢說，是因為喜歡他的書法，逮住機會了得要一幅；現在則更不敢說，因為我也習書法了，成了他的「弟子」，還企盼他的指點呢！所以，嘀咕歸嘀咕，沒有辦法，還得熬油點燈，把修改意見一條條的寫上寄給他。有時也抱怨，或許前世我就是他的長工，不然怎麼會如此俯首甘為、聽命於他呢！

這當然是玩笑了。說「沒有辦法」其實是有辦法的，那就是拉下面情從此不看。但我又做不到，朋友能夠相托，就是信任，辜負了反倒成了失落（或許我真的心太軟，）；另外，從心裡講，我還是樂意讀馬治權的文章的。因為他的文章有思想，有激情，有理性，有文采，謀篇布局詳略得當，遣詞造句言簡意賅，每讀總有教益。當然，他的文章寫時由於激情澎拜，措辭行文偶有失當之處，從編輯的角度來看，總會有一些可以商榷、修改的地方。儘管他有時候也會固執己見，認為那是他的行文風格，但大多時候則是虛懷若谷，從善如流，接受你的批評和建議——這大概也是我能堅持為他編輯文章的緣故吧？

馬老師長篇小說《鳥鎮》與趙老師散文集《五味字》深圳讀者見面會現場圖

比如這次的這篇《賀衛方：有勇敢方有自由》，拿給我看的時候，標題是《賀衛方：中國的希望》。通篇看完，我覺得文章一氣呵成，寫得生動有趣，又有思想深度，總體來說是一篇好文章。但題目卻有點大而無當。我認為，文章最後落腳在賀衛方在《百位公知迎新寄語》中的話「無自由無幸福，有勇敢方有自由」就很好。所以我建議他用賀衛方的話「有勇敢方有自由」來作標題。

我對給別人文章提過的建議，提完就放到腦後，不再關心。對馬兄也一樣，這麼多年，哪裡改過什麼，全部遺忘。但馬兄對某些深刻精彩之處，還有記憶，也很感念。昨晚我正在球場馳騁，他忽來興緻，打電話說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前塵往事，並說：寫賀衛方這篇文章點擊量這麼大，你改的標題功不可沒，你把這段事記下來吧。

我說：文章主要還是你寫得好，編輯歷來都是幕後英雄，也不見哪位獲得諾貝爾獎著作的編輯出來說，這本書是他編得好。而且，我來寫我如何給別人改文章，豈不是自己誇自己，有趁機往自己臉上貼金之嫌，與我的為人相左啊！馬兄說，天下文章數三江，三江文章數敝鄉，敝鄉文章數舍弟，我為舍弟改文章，有何不可？這首詩能流傳，不就是這樣演繹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