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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蒙 l 論全球化的文化、傳統與當代性

陳蒙 Chen Meng

1977年生於廣東,現居北京。當代藝術家、策展人、藝術評論人,從事現當代藝術、文學、詩歌的研究和創作。PlNKl《陳蒙閑話》專欄作者、PINKI《小堡客手記》專欄作者、品伊國際藝術館藝術總監、泉國際藝術館執行館長、廣州大羊美術館執行館長。

論全球化的文化、傳統與當代性

陳蒙

引子:去年,在2017年中國宋庄藝術節,大家明顯感覺到政府的介入,官方色彩越來越濃。龐大的上上美術館展出「壯哉山河」、「夢中山河」、「又見山河」三大主題,展出的作品絕大部分都是傳統的山水畫,這似乎契合了國家提出的「文化復興」和「文化輸出」宏大的指導性觀念。朋友問我,對於這個現象怎麼看?就此話題,我和我的朋友聊了好久。之後,我進一步深入思考做了一些總結寫下這篇文章,算是系統地回答我的朋友。

對當代藝術來說,敵對的力量來自消極,不加批判地重複或持著陳舊、保守、封閉的價值觀並把早已過時的傳統依然捧為真理。習慣是藝術的敵人,它阻止我們尋找存在的新方式。任何文化把自己封閉起來,躲在自家的圍牆內,都是不好的,容易成為井底之蛙。文化藝術的生命力依賴公開交流和平等對話,在這個動態的進程中,它的身份才能不斷地得到建立。

藝術在很大程度上反對不知創新的穩定性,藝術的永恆規律只有一條,那就是創新,創新、再創新,只有創新才能給我們的生活和文化系統的動態平衡帶來新鮮血液和活力。

今天,藝術的動力交織在混合,挪用和重新語義化等現象帶來的衝擊和對話之間的一種多元、多向,由各種實踐和語言組成的碎片般的複雜景觀,全球化帶來了史無前例的無國界的當代藝術。任何一個國家都被捲入了全球化體系中,在這個時候,是不可能有再回歸過去傳統藝術的可行之路。對於每一個藝術創作者而言,關鍵問題是要從轉變全球元文化的多種經驗里創造出當代性來。

所以當代藝術家更重視他們工作的哲學性思考以及對心靈的感染力,而不僅僅是它的視覺或審美特性,也就是說我們不再單純地關注一種風格和技法的演化了。藝術對於人們來說,關注的不再是表面上的風格問題,而是將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身份與意義上,尋求與社會環境的互動最大化,不管是隱形的還是凸顯的。在多元文化的格局底下,通過那麼多年的文化演變,我們走到了一個殊途同歸的交叉點,也就是人對世界的認識,人對社會的認識,人跟人之間關係的認識。

中國藝術要想呼應當代世界文化,迫切需要做到三點:第一方面,挑戰社會主義過時的美學教育與固化的教條;第二個方面,加強重視個人的價值和普世的人道主義精神;第三個方面,揚棄地繼承內在性的傳統形式與精神。

中國傳統文化固然有很多精華的東西,過去的中國人追求天人合一,人性和天性是一體化的,中國人從來不把人和天地分開,從來天地都是為我所用,被我擬人化的東西。譬如道家學說的宇宙論,天地人三位一體的關係,就是一種擬人化的關係,一種相互轉化的「身心」關係。古人尚且懂得我們的身體是可能轉化的,我們的頭腦是相互影響的,我們的現實是融合的。所以,在這個裡面我們講中國的傳統藝術,山水畫是最高的,因為它直接體現中國人的世界觀和哲學觀。

可今天畢竟是21世紀,你如果還畫那些泥古不化的清初「四王」似的山水畫,肯定是不行的。時代審美變了,要畫也要創新地運用當代的視覺材料和語言,打通傳統與當代的內在性並賦予全新的形式。再說傳統從來就不是藝術的重點,藝術要求創新就意味著要打破傳統,才能創造出新的傳統。

這不是說,我們不能再著眼於傳統的民族特色,關鍵的問題在於這些身份特徵是要通過它們本身作為藝術行為的特質來彰顯自己,而不是低層次,表面的模仿古人山水畫模式,民間傳說和歷史題材中本民族特色的元素和簡單化的符號標識的表現形式。這個過程包括了藝術本身的實踐與遵循人類普世價值的一致性,在藝術創作之中,藝術通過建立被人知的常量,創立了一種文化類型學。所以,新時代的藝術是通過藝術家打磨藝術語言的方式,不是打著傳統旗號忽悠人,而是回到複雜社會背景和人性中的自我創造。

別動不動拿著祖先留下的那點東西去世界上丟人現眼,話往重里說,傳統從來都是這些沒有藝術才華的人的救命草。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融入世界,跟人家去分享我們的新東西。現在國際上提倡分享的藝術,而不是輸出的藝術。

輸出文化和藝術,這種行為往往會狂妄地將它的種族中心主義自詡為普世價值。過度肯定傳統的態度無疑屬於文化的殖民主義者。這顯然是受到民族主義神話論的鼓勵和支撐,這種神話論表現了傳統主義者對「中心論」的狂熱崇拜,以及對國家和民族的歷史,傳統和價值觀的浪漫理想化。我想表達的意思是,藝術應該是活躍的、啟示的、具有可能性的和有普世價值觀的多元化。一個國家的文化藝術能凸顯出來,靠的是它創造文化藝術的方式和態度,絕不是靠國家意志主導下的輸出。

現在我們搞孔子書院是輸出,搞京劇輸出,京劇就跟山水畫一樣,那個外國人看不懂,因為你的書法用筆,這些人家看不懂。所以,在這個時候怎麼辦,我們官方講什麼文化復興、講什麼文化自信,文化自信不是一般意義上的。你拿什麼來自信?真正的文化自信,是敢於忘了自己。我們應當有這樣的自信,因為我們骨子裡血液里的東西永遠變不了。現在有部分人天天講國學,展什麼「壯哉山河」類似的山水畫,美其名曰是文化復興。在今天,你真要是復興,就是讓別人自覺認同你,要用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就是識別性。舉個大家認同的例子,譬如我們要講世界都聽得懂的語言就得講英語。

我們對於民族的理解,更多的還是你內心的,做為人做為生命個體,做為真正有深度的文化理解,要從自己的角度出發,來演繹世界的人都能看得懂的東西。

你認為你傳統的中國書法和中國山水畫是最好的,這是典型的種族中心主義者天真的虛榮心,就好比一個孤陋寡聞的村民以為整個世界都是他們的村子,夜郎自大,這個純屬自嗨。外國人看不懂,外國人可能會知道,大概也了解這是中國的國粹,我表示尊敬,但是我還是不認同,為什麼?我看不懂,這跟我的生活經驗離的太遠了。同樣的,外國人看中國的京劇,真好,知道這是中國的國粹,但是還是沒變成我日常的一種消費和日常的精神東西,傳統雖然滿足了人們對異國特徵的期待,但僅是人們一種好奇心在做崇,不足以大書特書。你要想變成跟別人分享的東西,你就得用站在合適的角度來採取分享的語言和方式。

我們常抱怨西方人不理解我們中國的國畫,這就像阿拉伯人,印度人也在抱怨我們不理解他們,這個道理是一樣的。人家憑什麼非得接受我們自以為的「精髓」?我們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之所以造成這些的原因,就是在堅持自己的宗教、堅持自己的意識形態,堅持自己的種族唯一性,堅持自己的信仰合法性的基礎上造成的這樣一種互相的差異。所以真正的藝術應該是超越種族、意識形態、信仰和民族,如果我們今天要評價最好的藝術,那一定是一種分享性的藝術,就大家一看就能接受就很喜歡,而不是那種,哎呀,這個是我們的國粹,甚至上綱上線,咱們是中國人,你不喜歡中國的國粹你喜歡什麼。你是中國人,但你首先是一個地球人,不是嗎?

我個人非常認同康德普世主義的人文關懷。康德認為人類與世界萬物都存在於一個統一的世界之中,並且受普遍的規律支配。在今天,普世主義已經淪為一種意識形態擴展到政治、哲學、文化、藝術等諸多領域,因為我們都希望人類的文化藝術和倫理道德不斷進步和歷史發展變得更加完善和美好。

我們不能陷入民族主義的陷井,更不能沉迷在傳統的閣樓上意淫。一個國家或者一個個體是用今天而非過去來使自己與眾不同,不管你是否承認,我們都正在參與極其激烈的文化差異間的磨合與再表達。

如果只看重藝術的民族性而忽視世界性,這樣就看不到藝術的聯繫,更不能了解世界的變化,一個民族如果只願意讚賞本民族中庸和保守的一面,而不會主動去欣賞天才和瘋子般的開拓精神。這樣的民族性將會慢慢被歷史所遺棄,跟不上時代的步伐。

我們的文化如果想要加入當代的文化動態中,就不應該將自己禁錮在封閉的傳統里,相反,應該要讓傳統在當下發生作用。問題不是要不要保留它們,而是要使它們充分地適應新時代,這樣我們才能夠從我們自己的價值體系中,有建設性地創造藝術。

在全球化的今天,文化和藝術一樣是不會固步自封的,它應該是超越種族的意識形態和信仰,所以文化藝術既不是內銷型的,也不是外銷型的,它是共享型的。

藝術家試圖為他人所做的是帶著人們接近或揭開事物的本質,毫無設防地分享出去。於是,藝術的共享性需要一種人人都能理解的識別性語言,也就是說藝術最好以通用語言來打破文化和地域的各種界限,以期達到全世界的溝通。

當代藝術的發展壯大是依靠經濟全球化為背景下的推動力,它不僅僅是藝術語言上的更新,更是價值取向上的改變。隨著全球經濟一體化的到來,各國意識形態之間的壁壘隨之得到瓦解,也摧毀了各民族文化之間的屏障,使得當代藝術變成了一個去民族化或超民族主義的舞台,並且朝著藝術無國界的方向發展,讓藝術變得更廣寬和更具可能性。儘管它充滿不確定與風險,但伴隨著是更多的希望,這個世界和藝術一樣將永遠由人類再創造。

現在的我們正生活在一個地球村般,透明的能夠互通的世界裡,不斷出現在全球化社交媒體中的知識大交匯,使我們對自我和身處的世界產生了重新認知的角度。我們有幸處在一個逐漸系統全面地認識和了解世界的過程之中,一個共同的實踐領域正在形成,新的存在狀態從中浮現。

當下的中國需要進一步反思藝術,將這種反思作為藝術在這個日漸複雜化的世界裡自我引導的必要工具,並建立起能夠在當代問題的迷局中理解,思考和選擇立場的理論活力,從而全面反作用於當下語境。

我們需要理解當代藝術是在融洽的語境下創造性地進行活動,互聯網的出現影響了我們與認知世界的關係,很多種相互矛盾的世界觀,神秘的以及科學的,古代的以及現當代的,我們自身既是可轉化的,又是可滲透的。現實是我們構建的,在道德或文化模式的衝突之中,應該尋求融合而不是保守的解決方案。

我們只有通過對未知的探索,把原本局限在藝術領域的思考擴展到不同的知識體系,才能打開一個更具可能性的領域。當代藝術召喚對新時代所提出的精神挑戰的深刻自覺,也需要在更廣闊,更細緻的層面上展開文化的互動,在更深入更充盈的跨文化思考中重建。面對社會轉型和新的時代美學,要有抱負地重新連結文明的精神巨鏈,從當代問題出發,進行批判性重建。這種重新出發和叩問的勇氣,才是當代藝術創作者應有的責任和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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