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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五帝系列——女媧

1、女媧是什麼神?

女媧是三皇五帝系統中出現過的唯一女性,她的地位大抵應算漢文化系統中最早出現的一位創世神。所謂創世神即為創造整個世界及世間萬物的神,如果評職稱,這應該算是至尊的最高神。按通常的說法,女媧的長相和希臘神話中的美杜莎差不多,也是上半身美女下半身蛇,不過她的能力比美杜莎可強多了,美杜莎只能把人變成石頭,而女媧能創造世界、捏土造人、還補了天。許慎在《說文》一書中就說:「媧,古之神聖女,化萬物者也。」據說女媧一天能變化70次,日月山川風雨樹草,反正除了人是她拿泥兒捏的外,世間的一切都是她的身體所化。從能力上看,女媧簡直就是東方的上帝,但又比上帝好說話,沒有用洪水消滅人類,反而幫人類補了天,消滅了惡龍,整個一救世主。但女媧原始的創世神的地位並沒有保持住。在伏羲等出現不久之後,她的功勞就下滑到只有造人和補天了,最後竟還成了她所造的人的女兒,而且還和她造的人結婚了,江湖神位算是徹底混沒了。

2、女媧和盤古哪個應排在前面?

和女媧相對的還有一位男性創世神——盤古,他的工作是開天闢地,即創造基本的物質世界,也就是說按世界形成的邏輯順序,盤古應該排在女媧的前面。不過按生日算,女媧至少應該比盤古大300多歲。因為早在戰國時期,女媧就已經是膾炙人口的大神了,屈原的名詩《天問》中就有一句:女媧創造了我們,誰又創造了女媧呢?①而盤古當時還不知身在何處,他的出場還要等到三國時期,徐整做的《三五曆紀》及無名氏做的《龜歷》中才有提到。

那麼這位盤古同志又到底是誰呢?

顧頡剛先生、袁珂老師等對盤古的出身是這樣解釋的:

在中國南方瑤、苗、黎等民族中,流傳著一位叫盤瓠的神話人物,音轉變成了盤古。

據說瑤族人民祭祀盤古非常虔誠,稱之為盤王,人的生死貧富貴賤都歸盤王掌握。每逢天旱,一定要向盤王祈禱,而且還得抬著盤王的像遊行田間,巡視莊稼,有點像南方的請龍王。而苗族也有《盤王書》,內容有點像《舊約·創世紀》,而且苗族人把盤王當成所有文物器用的製作者。徐整在做《三五曆紀》的時候可能參考了盤王的傳說。

順便說一句,盤瓠的外形和埃及的阿努比斯差不多,原來也是一位汪星人;不過估計是古人嫌這個形象不夠拉風,於是給他換了個身體,徐整的另一部作品《五運歷年紀》中就說:「盤古之君,龍首蛇身,噓為風雨,吹為雷電,開目為晝,閉目為夜。」我個人感覺這個盤古形象很威猛,比我們後來改出的巨男帥多了。

至於徐整他們為什麼要創造盤古?

徐整沒說。不過我想關鍵可能就在於女媧是女的,而盤古是男的,在一個女人地位從屬男人的社會裡不會允許有女性的至高神存在,所以大家又創造了盤古;但是因為女媧的傳說已經流行甚久,因而盤古只能部分替代。

漢朝的棺槨上經常會出現媧姐畫像,此時的媧姐已經嫁給了伏羲,夫妻倆總是一起出現,二人做人首蛇身交尾盤旋狀(亦有人首龍身的)。伏羲的手裡常拿一把圓規,旁邊還有一支三條腿的小鳥,據說是太陽;媧姐則常拿著一把尺子,旁邊有一支小青蛙,代表著月亮。此時媧姐的職務大約算陵墓的保護神,而且還是和丈夫伏羲一起分享的,職稱降了不止一級。

3、女媧是中國最早的神話嗎?

答曰:非也。

雖然從邏輯上看世界的起源、人類的由來,無論如何都應該排在神話史上的第一位,不過早期的人類尚無此宏遠的想像,把這些故事放在各民族神話的開頭,是後人有意整理的。

從人類心理學的角度看,人類的神話應該經歷了一段從故事裡沒神到故事裡有神的發展過程。早期的人類並沒有創造地位高於自己的神,神的出現要等到階級的產生。在原始社會的前期,當宗教上處於萌芽狀態,即僅有宗教意識而無宗教儀式,無所謂對神的崇拜。②相反他們把自然界中的一切,生物和非生物都看成是和自己對等的智慧生命,這就是19世紀英國人類學家泰勒提出的著名的「萬物有靈論」。③

在原始社會,人們接觸各種動植物的機率遠遠大於他們哲學思考世界構成的機率;所以對於神話來說,比創世紀更早的神話應該是描寫人類和自然界各種的生物、非生物打交道的傳說。不過很可惜,在漢文化的歷史中這類傳說或因為失傳,或經過改造,已經很難看清它原來的樣子了。一些志怪類古書中曾收錄過一些通禽言會獸語的人物,可能是這種傳說的變體。《衝波傳》載:古時候有個叫公治長的人懂雀語,聽雀兒們說白蓮水邊有一輛裝小米的車子翻了,雀兒們都在相互呼喚一起去啄食。

易中天老師講:女媧的原型是生殖崇拜的母神,女媧的媧字應該寫作蛙,因為上古時媧、蛙相通,翻譯過來女媧就是女青蛙。人們崇拜她是因為青蛙據有超凡的生殖能力,大家見賢思齊,見青蛙思女媧,所以創造了媧姐。後來的階級宗教將她改造成了創世的至高神,又因為性別的歧視將她從至高神的位置上拉了下來,從青蛙變成了青蛇,媧姐的命運真可謂一波三折。

4、當女媧已經降職,盤古還未扶正,who is Chinese的創世神?

當媧姐已經降職,盤古還未扶正時,中國人心目中的創世神可能是陰陽二氣,也可能是混沌。

參考資料依然可以在《楚辭》里找到,《楚辭·天問》是這樣寫的:

請問:關於遠古的開頭,誰能有個傳授?

那時天地未分,我們以何考證?

那時渾渾噩噩,誰能弄個明白?

是什麼在迴旋浮動,如何可以分明?

無底的黑暗中生出了光明,這又是為了什麼?

陰陽二氣,滲合而生,它們的來歷又從何處?

蒼穹的天蓋共有九層,是誰動手經營?

這樣一個工程,何等偉大,誰是那最初的工人?

……

屈原在《天問》里問了一大堆關於世界形成的問題,雖然他沒找到答案,不過我們從中到是能看出一點戰國時期人們對世界形成的基本認識。在他們的眼中,世界原是黑乎乎的一團叫混沌,後來混沌中分化出了陰陽,再後來陰陽中又慢慢孕育出了萬物。這種思想後來就發展成了道家說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即一團混沌,二個陰陽,三就直接生萬物了。南北朝時的周興嗣直接把這種思想編入了當時的兒童啟蒙讀物《千字文》中,那裡的第一句就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什麼叫「天地玄黃」呢?意思就是天是黑的地是黃的,而天為什麼是黑的呢?不是說現在的時間是晚上,而是天原本就是混沌這個黑漆漆的傢伙,你也可以理解為一片黑暗幽深的虛空。而後這裡面慢慢孕育出了地,至此,天為陽,地為陰,天地始分。

不過混沌這個東西到底能不能算神也不好說,它雖然能孕育萬物卻好像沒有意識,所以即使算神也是個超特別的神。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除了道家,似乎沒人喜歡混沌這個黑乎乎的東東,所以就把它稍微改造了一下。我們在《山海經》里找到的混沌(又名帝江)已經是一種奇怪的動物了,它長得像狗,有毛有爪有翅膀,不過卻是有眼睛看不見東西,有耳朵聽不到聲音,有腿有腳卻走不了路,有肚子卻沒內臟……反正就是有外形卻沒零件,有零件卻沒功能,各種奇葩,否則如何能叫混沌。即使如此,它還是被百度評為上古四大凶獸之一,專喜欺負善良和殘暴混亂的人。而由於混沌的謙讓,創世神的位置也只好留給陰陽二位了,漢朝劉安寫的《淮南子》中就有:「古未有天地之時,惟像無形……有二神混生,經天營地」。

但這種世界形成觀實在太哲學了,非常抽象,不容易理解,所以傳播的效果沒有女媧、盤古好。實際上,中國的創世神話最早如於何時,我們並不清楚。而且說女媧是創世神這個命題本身可能也有點問題,很多學者都認為中國根本就沒有創世神。我們今天在商代的甲骨文和周朝早期的金文中還沒有發現關於女媧的任何線索,她就如同一位神秘女郎一樣突然出現在了《楚辭》和《山海經》里,而這兩部作品都來源於楚地,所以媧姐的原神可能真是一位處女。啊!打錯了,該是楚女。

①原文為「女媧有體,孰制匠之?舜服厥弟,終然為害。」這裡作了發揮。

②見唐曉峰老師著《馬克思恩格斯列寧論宗教》。

③見呂淑湘譯R。H。羅維著《初民的社會》。

關於女媧是青蛙的說法,可見易中天老師著《中華文明史: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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