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園歸來的思緒
正月十九,我由沅江返長沙祭拜公公,陵園裡人跡寥寥,墓碑林立,公公所在的墓區對面,又開闢了一大塊新的墓園,綠意蔥蘢,靜謐安詳。
我在陵園外的店子里,買了兩盆鮮艷的雛菊,一盆給公公,另一盆給公公的堂兄弟。兩兄弟生前一個城裡一個鄉下,無緣為鄰,到了冥界同居一隅,卻不知道是否續緣手足情誼。我還買了香火冥幣以及一整套印製的家用電器,外帶一部冥界手機,一併在公公的碑前焚燒,只願他能於那一邊也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我從小到大和父親的感情猶深,或許他作為丈夫的確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他的確是一個女孩子的好父親。儘管母親使盡渾身解數來為我洗腦,企圖洗出我對父親的怨恨來,卻終未得逞,今年初,我已明令禁止她繼續在我面前說父親的壞話。
我知道,在我成長的過程中,父親有很多離家的理由和機會,但他說,他要等女兒出嫁之後,才想自己的事情。
他沒有食言,我婚後,他才離開,後來,他成為另一個女人的丈夫另一個女孩子的父親。然後,他就一點一滴地淡出了我的生活。
我很感激我的公公,他讓我承繼了爸爸的稱謂,從來沒有丟失過呼喚父親的那份親切感受。有時候,你對一個人的想念,其實僅只一聲輕輕的呼喚便足夠了。我婚後,公公的角色事實上是疊加上了我對父親的某種依戀。
吳先森永遠都無法理解,我每年都會來看望逝去的公公,但我為什麼幾年都不去探望仍在世的父親。即便我告訴他有一種愛叫做「不打擾」,他仍不解。
但我能以此原諒自己。只要父親過得好,我願意和他的生活保持距離。
過去的近三十年,父親離我越來越遠,但只要他和他此刻的家人需要我的幫助,我都會毫無保留地伸出援手,我卻始終和他們保持著物理上與心理上的距離。
我常想,如果不是有一個公公理所當然地讓我承繼了「爸爸」這個稱謂,我會如此泰然而心無波瀾嗎?應該不會。
當年,我和母親徹夜長談,讓她放手父親,母親放手了,我陪同他們去履行離婚手續。之後不久,我卻開始心生忐忑,無法判斷自己做了一件聰明事還是蠢不可及。
直到若干年後,我和父親提及這種感受,他握著我的手,雙眼堅定地凝視著我說:爸爸特別感激你,你成全了我後半生的平靜和幸福。
那一刻,我於心理上徹底放下了父親。我知道,我只要善待母親,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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