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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多天真,才會把孩子的問題全歸咎於電影和遊戲「三觀不正」

有人質問R星:你們為什麼要做那麼多犯罪題材的遊戲,不怕把人教壞么? R星老闆:「心有邪念的人,看聖經都會犯罪。我們只是在不斷拓寬遊戲的邊界。」

網易愛玩百萬稿費活動投稿,作者 瓦克五,未經授權請勿轉載

如果不是家長們的議論,像《比得兔》這樣的動畫電影在國內的境遇就會像絕大多數兒童電影一樣,悄悄上映又悄悄下檔。爭議性的內容讓它多了一絲熱度,家長們正因為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小兔子「三觀不正」的內容憂心忡忡。

你得多天真,才會把孩子的問題全歸咎於電影和遊戲「三觀不正」

在我看來,索尼出品的這部電影不過是很工整也很套路的一部西式喜劇:兔子和人類相愛相殺,最後來個皆大歡喜的大團圓,就和《貓和老鼠》里的湯姆和傑瑞一樣。但是家長們要考慮的問題顯然更多:

「今天帶孩子去看了這個片子,雖然孩子看得很開心,但我心裡一直很彆扭,這片的三觀真的有問題,從沒見過這麼『熊』的兔子,破壞菜園,傷害人類,這是在教小孩成為熊孩子啊!」

「這個片子價值觀很扭曲,給一星都嫌多!是不是以為萌就是正義?我不認為讓人觸電、給正在開車的人腦袋上套麻袋、打開正在行駛車輛的引擎蓋阻礙開車人視線、喂人致敏食物等謀殺未遂行為是可以被輕易原諒的。」

「這是一部三觀炸裂的電影,如果我帶孩子來看,說不定回家後我需要花一個禮拜的時間來教育他。告訴他不勞而獲是不對的,不可偷盜,不能在別人家裡搞破壞,不能鳩佔鵲巢等等等等,最最重要的一點:不要拿別人的過敏來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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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起,在兒童電影里誇張地表現惡作劇顯得不合時宜,會被很多開始講求「三觀正確」的家長所厭惡。

不只是我們這裡的家長不高興,在國外,提前了一個月上映的《比特兔》經歷了更大的風波,幾乎被淹沒在口水裡,不過外國的家長們介意的點主要集中在一個劇情上:

兔子們在清楚死對頭湯姆·麥格雷戈對黑莓過敏的情況下,依然用黑莓攻擊他,甚至直接將一顆黑莓扔進了湯姆的口中。很快,湯姆就出現了非常嚴重的過敏反應,在不省人事之前的最後一秒往腿部注射了腎上腺素,才得以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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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段情節,家長們在社交媒體上紛紛表達自己的憤怒和不滿,認為兔子的行為是一種霸凌:

「作為一名對多種食物過敏孩子的母親,索尼公司這種往食物過敏者身上扔過敏源取樂的作法令我感到作嘔。這種行為是一種侵略性的重罪!電影到底想給孩子們傳遞出怎樣的信息?!」

「我10歲的兒子真的很想看《比得兔》,但我不可能帶他去的。他對多種食物過敏,有些過敏會致命。我曾看著他因為過敏反應被推進急診室。這一點也不好笑。 #抵制比得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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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的評論鋪天蓋地:「所以你認為用食物過敏霸凌他人是OK的嗎?!」

兒童食物過敏協會、FARE(物過敏研究及教育組織)、美國食物過敏兒童基金會紛紛跟著站出來要求索尼道歉,並且督促索尼影業要「反省自己是否在影片中刻意強調了霸凌,繼而對青年觀眾產生消極影響」。ABC、BBC等主流媒體對這一事件進行了詳細的報導。

這令我聯想到了十二年前,R星出品的一款以「校園霸凌」為主題的遊戲《惡霸魯尼》,同樣的英倫風,同樣的惡搞無極限,同樣的霸凌情節,同樣來自家長和社會機構施加的重重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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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R星,因為GTA系列在家長心目中早已聲名狼藉,但R星並沒有就此收手,另類的《惡霸魯尼》不僅再次挑戰了保守派家長的容忍底線,也將校園暴力的話題第一次用遊戲的形式展現了出來。

在遊戲上市之前,光是遊戲名的公布就讓家長們炸毛了——《惡霸魯尼》的英文名為《BULLY》,這個詞有「以強欺弱,橫行霸道」的意思,在很多場合下特指校園霸凌。

家長們怒不可遏:「R星竟然把毒手伸向校園,要做一款學生版的《GTA》?!這個英國佬的團隊到底想幹嘛!」(註:R星的創始人豪瑟兄弟是英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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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霸魯尼》,一款赤裸裸表現校園霸凌的「兒童版GTA」

對於R星而言,出品這麼一款校園題材的遊戲,在時間上也非常敏感。彼時,「熱咖啡」事件還未平息,在媒體的渲染下,R星似乎走到了整個和諧社會的對立面。

在這裡需要解釋一下「熱咖啡」事件:

隨著《GTA3》和《GTA:罪惡都市》的熱賣,R星達到了名與利的最高峰。聽聽小賣部的老闆是怎麼說的吧:「產品上只要是印著R星LOGO的,就能賣得出去!」

這時的R星正在順風順水地開發《GTA:聖安地列斯》,這款遊戲在各個方面又有了長足的進步——包括在性方面的大膽表現。公司創始人薩姆·豪瑟希望保持系列風格的同時加入新的互動功能:「從這方面來考慮的話,除了暴力和髒話之外,我們還想加入與性相關的內容。」

於是在這款遊戲中,各種形態的性行為都被呈現了出來。按照薩姆自己的說法,已經「做到了一個瘋狂的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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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公司名「R星」(Rockstar)一樣,薩姆的表態非常像一名「搖滾巨星」:「我當然知道這樣的內容會引起部分人的不滿,但考慮到這是一款成人遊戲,植入這樣的內容也是順理成章的。」

當然,遊戲的運營總監不能由著老闆如此任性,這些內容絕對不能隨著遊戲一起面世。但是距離遊戲最終發售只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如果此時再將遊戲進行閹割修改,可能會生出很多問題,於是R星想出了「屏蔽代碼」的方式,將所有相關情節都封印起來。

結果,一名荷蘭軟體工程師發現了隱藏的代碼並解密出來,將其命名為「熱咖啡」(Hot Coffee),因為主角CJ的女友是假借喝咖啡的名義引誘他的。這個MOD被掛在了網上社區,任人下載,一個月內就被下載了超過100萬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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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不要搜索去熱咖啡哦

家長們氣瘋了。紐約一位名為85歲老奶奶為她14歲的孫子發起集體訴訟(雖然根據遊戲評級,遊戲並不適合他的孫子玩);全國家長教師會向遊戲公司發起巨額索賠;時任參議員的希拉里·柯林頓把R星領導臭罵一頓,向社會呼籲加強遊戲監管。

一時間,R星成為眾矢之的,從家長到政客,人人得而誅之的態度,讓玩家們一度以為R星這次要完蛋了。

結果沒過多久,R星就對外發布了即將開售《惡霸魯尼》的消息,這簡直是「頂風作案」。出於慣性,家長們斷定R星這次一定是想鼓勵學生們在校園裡干盡壞事,「熱咖啡」里的露骨內容難道會再一次出現在這款新遊戲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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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長們越想越害怕,他們決定行動起來,為捍衛孩子們心中的那一方凈土而努力。他們組成各類抗議團體來到R星總部扯標語、喊口號,堅決反對R星發行《惡霸魯尼》這款反文明、反人類、反社會的滅世之作。

同時,他們也譴責ESRB分級委員會,居然給出了T評級,這意味著13歲以上的孩子就可以玩這個遊戲,這比天塌下來還可怕。

R星是怎麼想的呢?難道這家遊戲工作室真的是一家以「杵逆父母,激怒社團」為己任的反社會組織嗎?

有人問薩姆:「你們為什麼要做那麼多犯罪題材的遊戲,不怕把人教壞么?」

薩姆答:「心中有邪念的人,看聖經都會犯罪。我們只是在不斷拓寬遊戲的邊界,推動遊戲的發展,讓更多的人承認和接受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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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ckstar大佬薩姆豪瑟,看上去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角色

好在遊戲的發行並未因為家長們的阻撓而推遲。當玩家們真正玩到了《惡霸魯尼》,才發現這其實是一個反校園霸凌主題的遊戲。

它就像一面鏡子,幾乎還原了所有的校園霸凌現象——言語羞辱,惡意中傷,搶零花錢,交保護費,拉幫結派,聚眾鬥毆……不僅是同學之間的霸凌,老師對學生的壓榨和凌辱,甚至校長等高層也是參與校園霸凌的一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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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中有些老師也不是什麼好東西,R星很希望表現出這點

雖然主角魯尼長得凶神惡煞,但他實際上是校園霸凌的受害者和反抗者,自打一進校園就被欺生的學生胖揍一頓之後,他學會保護自己,找到反擊的辦法。

當然,魯尼也並不能算是個「好學生」,但不得不說,這種亦正亦邪的主角,更能讓人有所感悟。

雖然涉及到的題材在現實中非常沉重,《惡霸魯尼》總體還是以一種英式幽默的方式進行了輕鬆的調侃,但這並沒有隱沒遊戲在批判現實方面的警醒作用。

至於家長擔心的性方面,遊戲的尺度也降到了最低——和男生接吻是為了情節上抖包袱,和女生接吻是為了增加HP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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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吻是補魔需要…

當然還是有家長表示反對。在遊戲里,校園不是知識的海洋、人才的搖籃,倒更像是烏煙瘴氣的惡人谷,老師們毆打男學生,勾引女學生;學生們打架、泡妞不算還販毒,除了上學啥都干。除了表現暴力和軟色情不可容忍,「搞同性戀」也是遊戲的一大罪責。

R星對此淡淡地表態說:「兩個男生打啵兒只是個笑料罷了。而且我們不認為同性戀者有什麼問題。」

遊戲最終賣了一千多萬份,「校園暴力」的話題從來沒有如此廣泛地在玩家群體中傳播過。校園暴力問題也因此又一次擺在了美國社會的大眾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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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該遊戲已經移植智能手機平台

改變正在發生——2000年到2002年,只有加州等15個州通過了禁止校園欺凌的法案;而在遊戲發布後的一年時間內,有31個州頒布了《反欺凌法》,36個州要求禁止網路欺凌。

在全美50個州中,更有37個州沒有再規定刑事責任的下限,也就是說,即使孩子年紀再小,他們只要被證明可以明辨是非,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那些握拳遊行抗議的家長們不得不承認,遊戲多少也幫到了那些弱小無助、忍受著校園霸凌的孩子們。

關於《比得兔》的風波講完了,關於《惡霸魯尼》的軼事也講完了。在我看來,「三觀」可以是評價一門藝術的標準,但從來不是影響作品質量的標準,否則,連我國的四大名著恐怕都岌岌可危。

對孩子的教育是一項複雜的工程,可惜不是每一個父母都能是心智足夠成熟的合格教育者。建立孩子的三觀,電影、電視和遊戲只能是輔助,佔主導地位的還是家長本身。

有些家長總像孩子般天真,彷彿這個社會是座單純的象牙塔,孩子只要不去看「三觀不正」的電影、不去玩暴力的遊戲,就真的可以安然無恙。如果孩子們不知道惡是何物,那麼他們對善也將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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