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天，從西藏高原到印度恆河，2歲半的他，才是最無畏的行者
2017年8月，沒有太多準備，我跟濤先生帶上了 2 歲半的問問，再次默默的踏上了旅程。
大家只知道我們即將在路上4個月，卻沒有人知道一個緣起前往印度的計劃，最終在出發前改變計劃變成了上海~西藏~尼泊爾~印度。
從上海坐將近50個小時的火車到拉薩
從拉薩坐一天一夜的小巴，過境顛簸到尼泊爾的首都加德滿都
加都一路西行到尼印邊境的佛教聖地藍毗尼，陸路過境到印度
然後用兩個月的時間從南印到北印
如果可以的話，再從北印坐船到斯里蘭卡（雖然最後改了行程）
似乎大部分去過西藏的人都有一個重返拉薩的心愿，我也同樣。
5年前，當自己一個人毫無準備的來到西藏，又搭車走318離開西藏，當時就在想，有一天還會再來，再來時，一定會從拉薩坐車去尼泊爾，體驗一下那段傳說中的搓衣板路。
我知道終將再去，也終將有一天會帶著自己的孩子一起去，只是不知道這一天何時才會到來，可能等孩子6歲之後？也可能等他更大一些。
畢竟高原的氣候和海拔，還是有所擔憂這麼小的孩子是否能適應，即便他此前已經跟我們去過那麼條件簡陋，環境惡劣的地方，但是那片雪域高原，始終是一個不算太遠，卻是我一直不敢帶孩子一起去抵達的遠方。
5年前當第一次登上珠峰，深夜的帳篷外，我看到了漫天彷彿觸手可摘的星星，當時就在想，下次一定要帶濤先生一起來看看。
5年後，一段緣起去印度的計劃最終因為濤先生的鼓勵，成了結果這個看似真的是個難度係數 Boss 級別的路線。同樣也是我旅行生涯里最艱難的一段行程。
然而無論前路有多少未知，我知道濤先生始終會跟我一起面對和解決，而我們，也始終會是問問最堅實的壁壘，會用自己的生命去庇護這個孩子。
從上海到拉薩，在西寧開始進入高海拔地帶，原本只是擔心問問會否有高反的問題，結果卻是濤先生因為前一晚吹了空調而感冒，最終發燒+高反了起來。將近50個小時的火車，最後分分鐘鍾都是在煎熬。
好在支撐著順利抵達拉薩，問問倒是完全沒事還滿是活力。縱使西藏才只是我們旅行的第一站，但是心裡已經放下了半塊石頭。
拉薩的天空依然很藍，大昭寺的門前依然還是有著絡繹來去的朝聖者，光明甜茶館還是那個布局擺設。雖然整個城市已經不免商業氣息很濃，但是時隔5年再次踏上這片土地，內心充盈的依然還是滿滿的感動。
當我看到小問子開心的在布達拉宮廣場飛奔、跳躍。
當我看他有模有樣的學著朝聖者雙手合十。
他好奇又淡定的眼神，一點兒也不像一個2歲半的孩子。
我知道他一定感受到了這裡有別於曾經去過的任何一個地方。多少年之後，西藏或許會變的更多，但是慶幸如今我們義無反顧的帶他來過。
從拉薩陸路過境到尼泊爾前往首都加德滿都，這段路況多少年來也沒什麼改善。口岸到尼泊爾的首都更是比搓衣板還搓衣板的路。
行前問過所有走過這條路的夥伴，給到的建議幾乎無不例外的都在說太遭罪讓我選擇飛機。默默的合上手機望著窗外的雲朵。又轉身看到在一旁玩耍的問問，我蹲下身子問他：
：問問，我們今天就要去尼泊爾了，但是路上會非常非常辛苦，你怕嗎？
不怕
我們要坐一天一夜的車，而且路很顛，真的不怕嗎
我不怕的，媽媽，媽媽你害怕嗎？
媽媽不怕啊，媽媽只擔心你
媽媽你別擔心，我很勇敢的
小巴從拉薩下午出發，第二天上午到尼日口岸，全程都是4、5000米的海拔，我自己一整晚都沒合眼，顧不上顛簸、缺氧和身體長時間處於一種姿勢的酸疼，就那樣緊緊的抱著在懷裡酣睡的問問，緊張他每一次的翻身和哼語，一刻都不敢閉眼鬆懈。
而真正的「大Boss」還在後面呢，從口岸到加德滿都全程都是盤山公路，哦不……那不是路，那就是石頭坑，而且塵土飛揚到像點著了煙霧彈。將近十個小時的車程，問問一路都是被抱著趴在肩膀上的，我們不敢鬆手，生怕一個轉彎他就被顛出去或者撞到哪裡，如此可見是怎樣的路況了。
好在皮實小問從小就喜歡抱睡，顛簸的環境晃來晃去他反倒睡得更踏實。若非這樣，我們真的很難想像屁股都挪不開的狹小的車廂，要如何安撫這個小傢伙。
加德滿都是我們旅行至今待過最久的城市。
縱使它雨天道路泥濘、晴天塵土飛揚，但我們還是在這個乍一看破敗窮困的小城，按照自己的節奏過著粗茶淡飯的旅居生活。
用相機鏡頭去捕捉那些感動的畫面，放任小問子跟語言不通的孩子們玩耍。
去替在馬蜂窩認識的一位遊記讀者小雪，看望她曾在修女之家做義工時照顧過的奶奶。
小雪一再說麻煩了暖暖姐，可是她不知道在我心裡這是一件多麼有意義又溫暖的事情，是我哪怕再周折都一定會去做的事情。
在加都的生活簡單、規律卻又彷彿很豐富，每天都溜去杜巴廣場喂鴿子，順著樓梯爬到廟的最高處發獃、看人來人往、香火瀰漫
還有在博卡拉的時候頂著烈日去郊區的藏族學院，看望流亡到尼泊爾的藏族同胞還有他們的孩子們，就算語言已不再相通，但他們的眼裡卻滿滿都是善意和感動。
永遠記得那個戴著眼鏡的喇嘛大師熱情微笑的邀請我們留下來在孩子的食堂里一塊兒吃飯，那些舉止謙卑又貼心的每一個小瞬間，是我所收穫到的最慈悲的力量。
菩提樹下靜坐，能在費瓦湖畔消磨一整個下午，感受了一場尼泊爾的春節，結識了一些遠離故鄉來到這裡居住的中國小夥伴，喝茶談天買菜做飯。
這裡有一間客棧，一條狗，一隻魚，一個有故事的男孩，他們是如何的深愛著博卡拉，而我愛的是烈酒和未知的遠方。
本想坐車去佛教聖地藍毗尼陸路過境到印度，奈何陸路必須持紙質簽證，卻能給到的簽證期很短，這哪夠在印度想來一場深度游的計劃呢，所以最後選擇了飛機直飛印度德里。
初到德里，確實有種想要逃離印度的感覺，悶熱、暴晒、塵土、霧霾、騙子、滿街的屎尿味，排除我們自己能不能忍受，真的很擔心小問子能不能受得了倒是。
想想接下來可是要在印度待2個月啊，懸著的心久久沉不下來，那種小心翼翼的感覺真的不好，但卻早已習慣了在想要放棄的時候再堅持一下。
在德里印度門旁邊的公園，被熱情的印度學生圍過來輪番合影，而小問子卻淡定的在一旁，對小豬佩奇動畫片里見過的、豬爺爺的割草寶充滿好意，對旁邊那個小男孩更是一臉羨慕不已的表情。
僅僅只是因為小男孩的爸爸是從事公園割草工作的。他跑過來跟我說：
「媽媽，以後你也買一個割草寶吧」
你看，孩子內心的價值槓桿是多麼簡單。他依然挺好，依然在開心的尋找著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高興了就笑不爽了就鬧鬧，熱了吃個冰激凌就超滿足，困了趴在肩膀上就能睡得很香。
對印度的改觀，應該是從離開德里去到達蘭薩拉開始。
在比公交車還破爛的當地小巴上，我們硬生生坐在膈屁股的座椅上顛了一整夜，我知道那是內心深處有種莫名的力量，指引我再次來到這個被稱作「Free Tibet」的又一個流亡藏區，只為看看這個在喜馬拉雅山的另一端，本該與我們身在同一片故土的同胞們的真實生活。
這裡隨處可見穿著紅黃袍子的喇嘛，還有身著傳統服飾的阿婆，卻也同樣的遍地有著印度人，在這個小小的區域里與他們瓜分著有限的資源，當看到他們在簡陋的寺院前轉經、祈福、磕長頭時，很多個瞬間我的喉嚨都是哽咽的。也開始重新理解「信仰」一詞。
只是覺得與此相比，沒有什麼比有家人可見，有親人可依來的更重要吧。
在錫克教的聖城阿姆利則，這裡可以說是整個印度最安全安逸的地方。
金廟的共產主義氛圍、友善虔誠的教徒、來自全國甚至是全世界各地的不同面孔接受著同樣的優待，這一切都我們終於放下了一開始對印度的戒心，真正開始融入印度人的日常。
而在瓦拉納西，屬於印度的人文和特色越來越強烈，我們幾乎每天早晚都會去恆河邊坐一坐，去察覺與感受與這條印度母親河剝離不開的人生百態。
燒屍的、洗澡的、洗衣服的
牛、馬、羊、狗、猴子、駱駝、壁虎
苦行僧、祭祀者、朝聖者、看報的老者、追逐的孩童
看似繚亂卻又無聲的存在著某種和諧與秩序，或許這才是恆河的真正魅力所在吧，與河無關，與因河而生的人有關。
去卡久拉霍是因為一位素未謀面過卻內心相契的姑娘美朵，問問常常問起關於美朵阿姨的事，於是我告訴他，美朵阿姨說這裡是她在在印度最喜歡的地方，他似懂非懂的用自己的想像解釋美朵喜歡這裡的原因。而我也在一點一滴去感受卡久的一切，回憶著跟美朵之間的從始至今。
廣袤的荒野，廢棄卻靜謐的廟宇，成群的牛羊，巨大的芒果樹，抱著羊當寵物的小孩，從井裡取水的村民。這就是我們眼中的另一面卡久
我們可能一整個下午都在原野里漫無目的的行走，也時而遠遠的看著小問子撒歡、打滾、摔跤。突然覺得，最美的時光便是陪伴他一起這樣虛度時光吧。
小問子特別喜歡攀各種高處和山坡，路還沒坐穩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爬梯子，剛剛學會走路就開始不讓媽媽牽著要自己爬山，與總是擔心害怕他磕碰相比，我更願意站在剛剛好的位置放任他去冒險。
在印度，不僅是成年人，連孩子們也對中國面孔的小問問充滿好奇和好感，我們總是常常被一群人圍著、握手、拍照、一個勁兒說Hello，小問子倒是從來不怯場，即便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也開心的跟他們握手和做鬼臉，雞同鴨講的用漢語對話印度語。
北印四色之城的「藍城」雖不及我們在摩洛哥的藍城那麼藍，但是這裡的人要熱情很多，我們租住了一間很有異域風情的民宿，陽光正好陽台樓下的每一條街巷都像是節日里趕集的現場。
認識了賣早餐的害羞老闆，還有一群連買帶送爭著來聊天的集市小販，帶小問子去爬不太高的小山，密密麻麻的藍白房子這裡是能俯瞰全城最好的地方，守候一段黃昏，遇見一場日落。
過去我常覺得自己不懂什麼是幸福與愛，漸漸的我在這個小傢伙的生命里感知到了他自然流露的純粹情感，彷彿幸福就滿滿寫在了他的臉上。
寶貝，我比誰都心疼你跟著我一起顛簸，和衣坐睡。
常常沒有美味的大餐僅有充饑的食物。
我們一起挨凍，一起在烈日下以汗洗面。
雨水打濕了衣服你說：「媽媽我好冷」，我立馬脫下頭巾和外套把你連手帶腿包的嚴嚴實實動彈不得，你「咯咯咯」的朝我甜蜜的大笑，我說「還冷嗎」，你說「不冷了媽媽」
在這個堅強又頑強的小生命面前，你想不出什麼理由來猶豫和怯弱。從來都無意要成為一個身體耐力和內心多麼強大的人，因為最後若成了「你那麼能你自己搞定一切」的結局畢竟是凄涼的。
但是母親這個角色它有著那麼神奇的一股力量，讓你縱使內心有千般疲憊與委屈，也心甘情願的忘掉自己燃燒自己。
有人說孩子是生命的延續，可我卻覺得孩子是讓你在有限的不可重來的一生里，有了機會去體驗兩段「一生」。
慢慢的，是怎麼就開始當初帶著還抱在懷裡的孩子一起旅行，是否有個很儀式感的開場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過程對我們來說都已經足夠深刻。
深刻到不會去想「孩子記不記得」的問題。
深刻到不會用世俗的產出價值去衡量這一切值不值得。
深刻到不會去在意別人怎麼看待來到這麼多些看似不太適合孩子待的地方。
從北印輾轉了兩天兩夜的車程來到南印的果阿，也是在這裡，我們迎來了小問子整三歲的生日。我在微博分享那一刻的心情：
三年前的今天
我說要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用來陪伴和親自養育這個初來人世的孩子
就以三年為期吧……
當時初為人母的我並不知道要如何度過這三年
朋友一再好心提醒說：
不可能的，熬不了多久你就會受不了
記不清至今有沒有睡過一個飽覺
在起初的很長一段時間裡
我的天空，就只是透過窗戶的一抹小小藍天
每日手忙腳亂的與這個小傢伙在陰冷的出租房裡獨處
旅行，我知道我終將帶他牽手上路
只是不知道這一天何時會到來
那時候覺得三年一個人身兼數職的獨自帶孩子可能都非常吃力
更何況是帶著他一起旅行
回想這一路的走來
節衣縮食，風餐露宿又怎樣
我們始終都未曾覺得羞澀與慌張
把我們認為超越物質的精神價值傳遞給孩子
再多的辛苦與委屈都不算什麼大事兒
讓他真正自由自在感受廣袤的世界
你看
這個孩子善良樂觀內心有愛
獨立個性又不失禮
有著豐富的想像力和創造力
能夠自愉自樂還懂得分享快樂
我終於明白
三年不是一個句號，而是頓號
三年只是一個階段，還會下一個三年，十三年
還有著更多無需太過刻意的可能性
寶貝，這個重要的日子我們依然在著路上
條件有限沒有大餐，尋了很久才找到一個並不算很精美的蛋糕
沒有Party，也只有爸爸媽媽在身邊為你唱生日歌
但你還是跳著說：
「耶，耶，好開心呀」
「媽媽你也開心嗎」
「爸爸媽媽謝謝你們給我過生日」
幾乎不離不棄與你相伴的1096個日日夜夜
最溫柔的時刻，是每一個陪你枕邊入睡的夜晚
你歪著頭不經意的對我說：
「媽媽，我愛你」
我也摸著你的小臉蛋說：
「恩，媽媽也愛你」
是的，我以為這一刻我會內心澎湃、會淚流滿面，以為我只是想給自己許下的三年有個交待，以為最終這個結果算是交了一個高分的答卷。
3年，10個國家，76個城市，無數的艱辛與歡笑。可是真的站在這個節點，腦海里卻滿是每一個不同城市醒來的清晨，睜眼就能看到孩子那依然在酣睡的天使神態。
所有的歷練都將是一種加持，旅行沒有魔力，卻能讓你在一個濃縮的時間內，經歷身處不同境界的過程，我不知是否真的存在靈魂先抵達了遠方，而後才是身體追隨。我只是，只是在做一件特別簡單的事情，並且循環不斷的去演練這個流程：
一個盡我所能思緒縝密的準備階段
一個義無反顧不退縮的經歷過程
一個謙遜面對不因物喜而傲嬌的結果
一個可以丟掉一切成就重新來過的再次開始
而工作和生活的大小事跟這個流程其實是同理，所以你說這樣的旅行和態度帶給孩子的意義是什麼，我只想他真正擁有一顆堅持心和意志力，並且掌握不斷打磨堅持和意志的能力。這才是我認為能讓他受益終生的。
寶貝，我知道現在的你還不懂這兩個詞的含義，沒關係，你那麼勇敢樂觀有能量，媽媽會周而復始的在你的成長過程里去踐行，總有一天你會懂，也將在這個基礎上擁有你認為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東西。
或許無可計量生命的長短
我只是你的開始，
我不能在終點等你，
你終將能學會，哪怕是自己也要快樂的走到終點。
同時也特別感恩，我的終點會有你。
問問，這就是你的媽媽
一個旅行者，一個生活者，
一個冒險者，一個寫作者。
而你是誰
你是你想要成為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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