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如何對待樹木，就如何對待人類自己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植樹節，每年到了這一天，不少人都會通過種樹苗、給樹苗澆水這種方式來紀念這個節日，以此提醒自己要保護樹木、重視樹木。

儘管現在對植樹的宣傳已經十分普及，我們也都知道樹木的重要性，但我們真的足夠了解樹嗎？街道上隨處可見的那些樹，我們可以輕鬆叫的上它們的名字嗎？每棵樹的用途有哪些，我們又能在不查資料的情況下說得出多少？

或許大部分人面對這個問題都會感到難以回答。其實不止我們，英國一位作家羅伯特·佩恩也曾向不同群體的人發起過這樣一個小調查：是否知道在歐洲隨處可見的梣樹有哪些貢獻？結果最後只有少得可憐的幾個人能說出梣木在歷史上五個以上的貢獻。絕大多數人只知道梣木的一個用處，那就是燒火用的柴火。

於是羅伯特開始了為梣樹的正名之旅——他砍下一棵近乎完美的梣樹，帶著它去尋找各種木工，看看這棵梣樹到底能製作出多少種器物。在英格蘭本島、愛爾蘭、奧地利乃至大洋彼岸的美國，羅伯特目睹了工匠們精湛的手藝，並得到了44件精美的器物。

在這趟正名之旅中，羅伯特為梣樹寫出了頌辭，同時也為人們敲響了大自然的警鐘。

為什麼羅伯特·佩恩要為梣樹正名？

羅伯特·佩恩是在有著一片濃郁的梣樹林的土地上長大的，對梣樹有著深厚的感情，在他的成長歲月中，自家花園門口那棵梣樹守護著他曾經所有的夢。

二戰期間，他所在的地區的樹木大多被砍伐用于軍需木材，目睹家園周圍的山坡「死氣沉沉，空氣彷彿凝滯」，他心生念頭，想要為這片林子做些什麼。

羅伯特發現儘管梣樹為人類做出了許多貢獻，卻沒有得到應有的讚譽。他問過木匠、農夫、家庭主婦、稅吏、郵差、律師、水管工、親戚朋友，甚至在火車上碰到的陌生人，想弄清楚人們對梣樹到底知道多少，只有少得可憐的幾個人能說出梣木在歷史上五個以上的貢獻；還有一小部分人大概能回憶起他們小時候用的網球拍是梣木做的。除此之外，絕大多數人只知道梣木的一個用處，那就是燒火用的柴火。

羅伯特·佩恩

羅伯特為梣樹感到不平，「縱橫人類歷史，在地球上廣闊的溫帶地區，梣樹是自然界賦予我們人類最好的禮物之一；可在今天人們的心目中，它的價值淪落為僅僅可以用來燒火的燃料。那麼，為什麼長久以來伴隨我們日常生活的東西竟然如此迅速地被忽視甚至被遺忘了呢？」

由此，羅伯特決定親自砍下一棵梣樹，充分利用樹的每一個部分，看看一棵樹到底能派上多少用場。

一棵梣樹的應用竟如此廣泛

花了很多時間，羅伯特終於尋找到了一棵近乎完美的梣樹：

「沒有任何腐爛徵狀，底部凹處里的樹皮都是乾淨光滑的。樹的主幹部分有六七米的高度吧，挺拔，圓形弧度也很完美。樹冠厚重。枝幹斷裂處的自身修復很好。沒有明顯的缺陷。把這棵樹挖走以後，它周圍的橡樹會生長延伸出來，填滿空缺。我覺得這實在是最佳的一個選擇了。」

這棵梣樹的樹齡在130年到140 年之間，而同一個地區的其他梣樹差不多都只有60年的樹齡。並且，這棵樹是長在緩緩的斜坡上，距離林子的邊緣不過50來米，所以把這棵樹砍下來拖下山坡也不會給周圍的樹帶來多大的影響。羅伯特覺得，這棵樹就是他理想中的那棵樹了。

從此，羅伯特開始了為梣樹的正名之旅。他帶著這棵梣樹去尋找各種木工，想知道這棵樹到底能製作出多少種器物。在英格蘭本島、愛爾蘭、奧地利乃至大洋彼岸的美國，羅伯特目睹了工匠們精湛的手藝，得到了44件精美的器物，木柴、手柄、車輪、木碗、雪橇、球棒……

在這趟正名之旅中，他還不斷地查閱梣樹的歷史資料，並從中證明了一個事實：梣樹比其他任何在歐洲大陸上的闊葉樹都具有更為廣泛的用途，且從久遠的年代之前，梣樹就對人們的貢獻重大——

在生活方面，梣樹的木材可以應用於梯子，帳篷，木樁，屠砧，船鉤，豆架，紡織機，線圈筒，篩框，魚竿，抄網，晾衣架，拐杖，運送食品專用的板條箱，擔架，骨科器具，傘柄等等。梣樹的木材還曾用於中世紀時代建築的擱柵和橫樑。從教堂里大鐘和滑輪的支撐柱、煤礦使用的坑道鋸到孩子們玩的投石（射彈）器，所用木材都來自梣樹。

梣木用於農耕也已經有上千年的歷史了：犁、耙、獨輪車，以及眾多工具的手柄，如鏟、鍬、杴、鐮刀、叉、鋤、收割鐮、榔頭、鋤，等等。木桶匠和箍桶匠用梣木做箍圈，有些地方的工藝木匠也用梣木做椅子。梣樹的葉子味道香脆並非常具有養分，至今在歐洲的許多地方，牧民們依然用干梣樹葉餵養牲口。

梣樹還曾很廣泛地被應用在醫藥領域，它具有利尿、通便和防風濕的效用。航海的人在出海時會戴著梣木十字架作為護身符。19世紀期間，也流傳著梣木可以醫治疣瘊的說法。羅馬時代，前言?? 斯納維的林森?人們把梣樹葉、酵母和其他一些成分與水混合，製作一種被叫作佛尼奈特（frenette）的低酒精飲料。今天，在法國和比利時的一些農村，還有人用這個方法制酒喝。

梣木用來做船槳的歷史可以追溯到至少6000年以前。挪威探險家羅爾德·阿蒙德森就是用梣木製作的雪橇車成功地完成了他1911年去南極的遠征。至今最好的極地滑雪車用的材料還是梣木。體育運動器材幾乎全部都是梣木材料的：曲棍球杆、愛爾蘭橡皮球杆、馬球杆、網球拍、壁球拍、羽毛球拍、風箏、雙杠、板球門柱、雪橇、雪鞋、滑雪板、斯諾克球杆和棒球擊桿等等。

在軍事史上，梣木同樣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它是製作弓、長矛以及長槍手柄的好材料。據荷馬史詩的《伊利亞特》記載阿喀琉斯的長矛就是梣木的。羅馬軍隊使用的長戟，首選木材也是梣木。在英法百年戰爭中，著名的克雷西會戰和阿金庫特戰役的戰場上，狂風暴雨般從空中落在法國騎士身上的錐頭箭桿是梣木的。時至今日，梣木依舊是製造木箭最理想的材料。

梣樹林如今面臨著死亡和消失的威脅

在這段與梣樹為伴的旅程中，羅伯特發現自然再生能力如此強壯的梣樹林，如今也面臨著死亡和消失的威脅。

1990年起，受頂梢枯死病菌的侵襲，梣樹出現了頂梢枯死（指樹木從頂梢開始逐漸向下枯死的病象）的現象，這種病菌傳播速度非常快，迅速大範圍蔓延了歐洲大陸，70%的樹木受到了慘重的侵襲。

比頂梢枯死病菌危害更大的，是綠灰蟲災，它們給梣樹帶來的災害是毀滅性的，雌性綠灰蟲在梣樹上產卵，幼蟲孵化後穿過外層樹皮，進入樹皮內層，吸取韌皮組織細胞的汁液，韌皮組織是樹葉向樹根輸送糖分及其它新陳代謝產物的管道，受到綠灰蟲幼蟲侵佔後，樹木獲取營養的渠道就被切斷了。被蟲卵和幼蟲傷害過的梣樹，一般在1到3年間就死亡了。

梣樹樹葉

短短几年，綠灰蟲這種害蟲就已經殺死了幾千萬棵梣樹。而這場梣樹災難里，人為因素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調查顯示，綠灰蟲是由進口商品的木質包裝箱子帶到美國本土的，木材運輸和各個苗圃之間的梣樹搬移是害蟲快速和大面積擴散的一個主要途徑。

人類對此也開始進行補救。APHIS制定了一項條例規定：凡是從加拿大進口美國的硬木材料必須先經過高溫處理。美國政府機構和各大學術院校組成的抗綠灰蟲團隊也制定了一系列防止蟲害的方法。但所有這些措施也只能減緩綠灰蟲的蔓延速度，徹底肅清綠灰蟲和根除蟲害是不可能辦到的。

對此，羅伯特·佩恩說，要讓梣樹不在未來成為一個遙遠的記憶和傳說，就必須得加快對植物病理的科學研究，改進全球化的生物管理體制，阻止大批量的樹木進口，做好預期防治工作，更重要的是，必須意識到樹木對於人類的價值，重新樹立起已經被遺忘和捨棄了的對大自然的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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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物記：人與樹的故事》

著者：[英] 羅伯特·佩恩（Rob Penn）

譯者：張臻煦

一棵樹，就是一個活著的生命。而漫長的人類歷史進程里，梣木所能製造的物器數量之龐大，品種之繁多，似乎令人們認定，大自然孕育梣樹就是為了滿足人類的眾多需求。

一個寒冬早晨，羅伯特?佩恩砍下一棵近乎完美的梣樹，帶著它去尋找各種木工，看看這棵到底能製作出多少種器物。在英格蘭本島、愛爾蘭、奧地利乃至大洋彼岸的美國，羅伯特目睹了工匠們精湛的手藝，得到了44件精美的器物。這些就要失傳的手藝，人類與自然之間淵遠流長的聯結，在佩恩的筆下，走進了我們現今的日常生活里。

這段與梣樹為伴的旅程，讓羅伯特?佩恩深深地體悟到：「一棵樹展現著當下的生命形態，但一棵樹的故事，講述的卻是過去的歲月，以及過去悠長歲月里人與樹之間的親近與和諧。為了我們自身需要，我們必須重新樹立起已經被遺忘和捨棄了的對大自然的敬畏之心。」

本書被評為《泰晤士報》2015年度最佳圖書，入圍2016年英國「獨立書店周（IBW）圖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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