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放鵝的小姑婆

放鵝的小姑婆

南方的冬天,濕冷濕冷的,站在北風口上,凍得人雞皮疙瘩都起了一大片,站在田埂上,稍微不注意地,恐怕都能被狂風推到田裡。小姑婆頂著瘦瘦小小的身子在田邊放鵝的時候,就曾被風擠到田角,「撲通」地落在泥裡頭。

一整個冬天裡,小姑婆都是和這些鵝呆在一起的。鵝長著漂亮的灰褐色的羽毛,引頸高歌的姿態最迷人不過了。小姑婆每天早上都將鵝趕到村莊後面閑置的田地里,任由它們在那裡啄食細嫩的青草,或是在水坑裡撒歡。

鵝仰仗著自己的皮毛絲毫不覺得寒冷,旁人看來這是鵝表現的一種勇士行為,但是除去憑藉物,估計它們也需要像小姑婆一樣,穿綠色棉襖,裹著一條兩米長的圍巾,從頭到腳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地,才能度過一個又一個冬天。

小姑婆拿著一個小板凳到田間,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天。八十三隻鵝,一隻也沒有少過,這全歸功於小姑婆。有某隻頑皮搗蛋的鵝脫離群體了,小姑婆就去把它抱回來,輕微地教訓一頓才肯罷休。

她抱起鵝的時候,忽然發現鵝的身體竟比她想到的還要溫暖。鵝的翅膀熱烘烘的,暖到了她的心間,從心裡溢出她內心深處蓄藏已久的某種渴望。「像被一雙溫暖柔軟的大手觸碰那樣」,她這樣想著,小臉就突然通紅了,不敢再想下去,放下鵝,等待冷風吹走她臉頰的緋紅。

小姑婆從八歲那年開始放鵝,到現在已經有十七個年頭了,像她這樣年齡的女孩子,許多都已經有了說好的人家了。每當有人要給小姑婆介紹對象的時候,小姑婆總是有各種理由出門。

她說:「哎,我去把鵝趕回來」,或說:「忙著哩,給鵝鏟糞便啊。」她總是拖出大鵝來,這樣鵝就在不知不覺中充當了小姑婆婚事的阻礙者。

小姑婆平時像個沒事人一樣,對自己的婚事表現得無所謂,但是這實在成了她的心病了。當她看到鵝交配下蛋的時候,她覺得害臊極了。她稀奇在鵝身上發生的所有事情,也在自己心裡種下了要當一回新娘子的種子。

小姑婆人長得水靈水靈的,只是,唯獨她那一雙手,給她對於愛情婚姻的期待判上了死刑。她的手皺皺巴巴的,如同七八十歲的老太太的手,就只剩一層枯槁的皮。別人說,這是一種疾病,可是小姑婆試了好多草藥,都沒有用。她為這雙手,哭了好多回,最後卻也是用這雙手拭去眼角的淚珠兒。

也因此,小姑婆最喜歡冬天。只有到了冬天,她才能理所當然地把自己的手藏在手襪里,藏在衣服口袋裡。這時候,她可以和自己同鄉的小夥子們搭個話,也會屁顛屁顛地去搭把手,幫個忙。

和她搭過幾次話的那個人,早就不用放鵝,跑到縣裡讀書去了。她時常記起他那濃厚的眉毛和那雙如大鵝般溫暖的手,如果自己的手不是長這樣子,她一定會和他多說幾句話的。她還知道他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可是他從來不在人前提起,她要小心翼翼地,在這個名字珍藏在心底,用最堅固的鎖頭鎖上。

小姑婆獨自一個人放鵝的時候,她也會突然感慨一天的時間太長了,她要是有把可以剪掉時間的剪刀,她就把現在的時間剪得短一點,等哪一天她樂意了,她就把時間剪得長一點。

鵝成群結隊地,嘎嘎叫著,小姑婆看著這景觀,覺得頗為熱鬧。她,一個人,在周邊撿白鶴菌。那種一夜間就冒出來,兩三天完全舒展開,活像把小傘的菌類,時常聚集在有鵝休憩的周邊。

小姑婆脫去乾淨的手襪,露出那雙令她頗為煩惱,深感自卑的手,她倒寧願這樣的手去掏糞,去撥開泥土!但是雙手凍得通紅的時候,雙手長出凍瘡的時候,她也就開始深深自責起來。

她說:「唉,這下手更丑了。」

其實也有人去小姑婆家裡探探風口的,小姑婆勤快,做事認真,除了那雙手成了大家心裡的一個疙瘩,她的優點,能說出一籮筐來。小姑婆聽到有陌生人的聲音在家裡頭,她就偷偷從後院溜出去了。

小姑婆繼續地在田裡放鵝,在田裡摘白鶴菌,她數了數前面不遠處的大鵝,還是八十三隻,一直沒少,感受著風的刺骨,她閉上了眼睛。

「嘿,你在這呢!」那個小時候同他放鵝的少年,奔跑著來到小姑婆的身邊,將她的手拉到自己兜里,說:「你手還是和以前一樣巧兒。」

後來,小姑婆告訴我,那些天里,去她家提親的,正是這個同她幼時一起放鵝的少年。

稍安漫談∣和你們分享不一樣的故事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稍安漫談 的精彩文章:

TAG:稍安漫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