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讓特朗普放棄貿易戰？特約

陳建奇 中共中央黨校國際戰略研究院教授

3月8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在白宮正式簽署命令，將於15天後對美國進口的鋼鐵和鋁分別徵收25%和10%的關稅。此舉引起社會廣泛熱議，有評論認為貿易戰已經爆發，世界經濟前景不確定性陡然上升。近期特朗普政府團隊中的經濟顧問加里·科恩辭職，外界擔心特朗普將進一步採取單邊主義政策，美國與其他國家面臨的經貿摩擦或者貿易戰的概率在大幅上升，考慮到美國位居全球第一的經濟體量及與外界極為密切的經貿關係，特朗普訴諸於貿易戰所可能造成的全球影響難以低估。

觀察近一百年來世界經濟發展歷史，美國大幅提高關稅所引發的全球影響不能低估。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期間，世界各國都希望更快走出經濟低估，當時美國國會議員霍利(Hawley)和斯穆特(Smoot)聯名提出關稅議案，1930年美國歷史上最高關稅法——霍利一斯穆特關稅法誕生。美國關稅由原來的15%左右大幅增加至25%左右，此舉引發世界其他國家紛紛效仿，世界各國貿易戰導致了國際貿易大幅下降，1929至1934年間，世界貿易規模萎縮了將近三分之二。儘管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有其複雜的原因，但顯然與貿易戰有著重要的關係。

當前特朗普再次訴諸於提高關稅的做法，顯然有可能引發其他國家的激烈反應，貿易戰可能產生的全球經濟減速，不能不促使世界各國的關注。問題是如何讓特朗普放棄貿易戰？回答這個問題，必須分析特朗普為何要挑起貿易戰的原因，這就需要結合特朗普就任美國總統之後的政策目標進行判斷。截至目前，特朗普新政大致包含以下內容，一是發展美國製造業以振興實體經濟，二是大幅減稅以提升美國企業競爭力，三是基礎設施升級以緩解經濟發展瓶頸，四是金融改革以提高資本的效率問題。

上述政策雖然相對獨立，但卻有著共同的特點，即希望通過降成本補短板以提升美國企業在全球的競爭力，增加美國的出口並以此拉動美國經濟增長，最終促進美國的就業。為何特朗普如此重視提升美國企業的全球競爭力問題？根源在於美國具有全球最大的貿易逆差，通過提升企業競爭力增加出口是解決外部失衡的重要手段，特朗普多次在公開場合誓言要降低美國的巨額逆差。從這個角度看，特朗普貿易戰的根源在於美國的巨額逆差。當前特朗普期待通過大幅提高關稅以提高產品進口價格，最終實現降低進口而促進強制性貿易平衡的目標。

要讓特朗普放棄貿易戰，根本辦法在於如何降低美國的貿易逆差。然而，誰來解決美國的失衡？美國與世界上很多國家都有密切的經貿往來，在全球化深化的今天，世界各國並非簡單的產業間分工，而是產業內甚至產品內分工，價值鏈合作構成了當代全球經貿合作的根本特徵。如果美國希望通過產業政策或者關稅政策實行貿易平衡，那麼可能要引發全球價值鏈重構，因而美國貿易失衡顯然不是單個國家能夠解決，美國單方面指責某個國家顯然難以奏效。

從二戰後的經濟發展來看，美國貿易逆差有其深層次的金融因素。二戰結束後至20世紀70年代，美國產業具有較強競爭力，美國對全球長期順差。然而，二戰後美國通過布雷頓森林體系確立了美元為核心的國際貨幣體系，在此背景下，全球經貿合作需要大量的美元，如果美國持續順差，那麼不僅無法對外輸出美元，而且還會使得其他國家的美元持續迴流至美國，全球就會面臨美元流動性短缺問題，美元也就難以確立在全球的核心地位，由此倒逼美國大量通過對外援助等方式輸出美元以滿足全球流動性的需要。20世紀70年代以後，美國開始出現持續的貿易逆差，從根本上解決了美元全球流動性的需求。因而，美國貿易逆差是美國維持美元霸權的內在條件。美國必須平衡貿易逆差與美元霸權的問題。如果要實現美國的外部平衡，那麼不可避免影響美元霸權地位。

由此看來，美國貿易失衡是複雜的經濟金融因素形成的，這種局面既與全球價值鏈合作有著密切的關係，而且也有內在的美元霸權的因素。要解決美國的貿易失衡，美國必須權衡是否放棄美元主導的全球地位，還必須觸發全球價值鏈的重構。然而，美元霸權是美國全球霸權的重要組成部分，肯定不會輕易放棄，全球價值鏈調整是複雜的過程，短期顯然難以劇烈調整以解決美國的失衡。從這個角度看，要特朗普放棄貿易戰，顯然不是某個國家所能左右。

短期美國失衡問題大幅緩解的可能性不大，特朗普貿易戰升級的風險在上升，世界各國需要警惕由此造成的重大影響。要避免特朗普貿易戰的激化，或許只有兩種辦法。一是美國以外的其他主要國家抱團抗議美國大幅提高關稅的做法，其他國家集體通過外匯市場干預來促使本幣對美元大幅貶值，使得美國的相關政策失效，倒逼特朗普放棄貿易戰的企圖。二是通過國際協調，敦促美國特朗普政府認清經濟失衡的客觀原因，呼籲美國採取協調合作方式解決失衡問題，即美國在全球大幅度招商引資，美國通過深層次改革降成本補短板，不排除採取降低工資等舉措，確實提升美國企業的競爭力，增加美國出口以逐步實現外部平衡。（責任編輯 蔣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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