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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立新:行走中呈放的詩性溯洄——讀黃玲散文集《從故鄉啟程》

行走中呈放的詩性溯洄

——讀黃玲散文集《從故鄉啟程》

師立新/文

散文是與詩歌、小說、戲劇並稱的一種文學體裁,也是最自由的文體,無需講究韻律,沒有任何的束縛及限制。散文的詩性,不管是從中國古代有文字書寫開始,還是在南茜·弗雷澤劃分的後社會主義時代,它的呈放狀態就始終是多元的,包括雜文、隨筆、遊記等,都能夠在不經意間閃動詩性。這也就可以合理解釋當下散文創作的各個支脈,哪怕再林林總總,卻仍然找得到同類的歸屬,並符合現代散文美學。因為早在十八世紀,義大利美學及文學家維柯的著作《新科學》中,就已把「詩性」定義為一種美學概念。通讀黃玲老師的散文集《從故鄉啟程》,我的眼前晃動的是整本文集的詩性溯洄,靜美、溫暖、走心、意境跳躍。最好的是,散文集從凡塵間生髮情思的觸角和靈魂的探詢,安靜地釋放出人間溫情和大美的熱度,因此,在構建幽雅和溫馨之際,揮散一層大地上的情感瀰漫.

溯洄,是我在幼年讀《詩經》時認識的一個動詞,意為逆著河流的方向往上遊走。很怪異的是,不管過去多少年,我一直保持幼年初識這詞的個人理解:女性,溫婉如水。文集《從故鄉啟程》中,我一次次在文字里,與作家的思緒溯洄著,去她的故鄉、過往、親友、國外課堂上流連,好像兩個女人與時間的河流反向而行,那麼隨性又那麼恬靜。

散文集《從故鄉啟程》共分為:故鄉在遠方、人生履痕、大美雲之南、舷窗人影、書齋意緒、親情如水、旅韓日記·摘錄等共七個輯子。從精神訴求、敘事過程、場景描寫、人與物、結構,次第夯築了本集散文與詩性共生及溯洄的關係,仿若給讀者一條景觀小徑,伸延著無限的嚮往

一、精神層面的詩性溯洄

精神,是一種升華到宗教層面的境界。佛家有言:每個人都是一座廟宇。黃玲老師的廟宇,是暖色系的,茂盛女性柔暖的體溫,她在書寫生命體驗,人生行走過程中,追求獨立的求索與辨思,並充盈睿智。

國人自古就有精神層面的詩性釋放,《詩經》就是個著名的標誌性文本,不誇張地說,它也是中華民族的精神家園。散文的技法各式各樣,但最終目的就是為了彰顯作家靈魂最根本的寄託實質。文學通過內向的精神通道,抵達夢裡的上天,於是,有了近乎宗教層面的思想高度,且自如實現詩性釋放

文學理論及文學批評中,東西方有著共同的「詩性智慧」之源,不管是蘇格拉底和弟子柏拉圖,或者孔子、孟子和莊子,他們都以「對話體」的形式論述,以目前的眼光反觀,現當今這些文體明顯可以歸屬進散文中,從此,不難看出,散文的詩性寫作是貫穿古今中外的。

黃玲老師是一位大學教授,兼學者、作家、評論家於一身。作為彝族後裔,她的書寫滲透了豐沛的民族情緒和對故鄉山水的根脈依靠,並從字裡行間揮灑出散發個體魅力的文學精神。

如作品《苦難深重的故鄉》,由故鄉地震講起,然後轉筆至故鄉的人,時間回溯到民國的龍雲、盧漢,再到現代的夏天敏等作家。環境與人物,自強不息,展示了這塊土地上的風骨,作家本人發出「壯哉烏蒙,壯哉故鄉!」的讚歎;《「六祖分支」的懷想》里,面對彝族先祖阿普篤慕,作家回顧一個族群的起源,民族傳承和民族性的光大,傳說、實景、族人生活,神性和人性交織的描述,最後落點到:「祖先的靈魂與精神在天空下轟然重生」,散文的精神詩性在作家的縱橫探尋下泉水般噴涌而出;《外婆的村莊》留下的是作家自幼成長的記憶和懷念,這裡是外婆的家,在傾述式的描寫下,歸根結底展現的是作家的血脈起源,實質上,這裡是她的精神原鄉。因為,「米田塊,也成了我生命中的一個有著獨特意蘊的符號」。還有,《雲南王皮邏閣》、《林徽因留給昆明的紀念》《唱給孩子的歌》《在時間中沉淪》等,這些篇章,充滿理性的思考,又不乏感性的思緒跳躍。表現了作家本人對社會、人文、族群、生命的理解和感悟。歐陽修的《定風雅頌解》中有言:「詩出於民之情性」。詩,是人類天性之情,那麼語言的自然穿梭,就成為一種言說方式,就像把詩歌拓寬,最終以散文的形式來體現對自然對各種狀態的所思所感。作家文字背向的探索和考量,將個人的詩性智慧、感知意識和生命體驗融入其間,由此得到精神層面的升華。

黃玲老師語言的意象和意境的交替,塑造了作品的美質和品格,體現了對詩性藝術的炙熱追求。穿過七個小輯的作品,我體會著作家的精神感知,感受那些詩性溯洄在時間中,如廟宇的晨鐘暮鼓,聲聲叩擊著閱讀者的心。

二、敘事中的詩性溯洄

好的散文,很通俗的感覺就是能讓人讀得下去,放不下手,散文集《從故鄉啟程》就具備了此娟秀和親民的潛質。曾經,諾貝爾文學獎在希尼的授獎詞中強調其作品:「既有優美的抒情,又有倫理思考的深度,能從日常生活中提煉出神奇的想像並使歷史復活」。希尼本人也希望廣大的寫作者:「從生活細微出發」,黃玲老師的作品敘事中很好地印證了這些觀點

行走在整本散文集的文字間,看見作家反覆地提及故鄉,回首親情、友情,追溯前人,找尋族群根本,記錄日常點滴,細述人生得失,描摹旅教心得,幾乎所有篇章都是從小處切入往大處張揚,爾後抵達「歷史復活」的高潮。本文集收錄的作品,創作的時間跨度長達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始終不變的仍是文字里流淌的詩性。即:語言詩性、意象詩性、引用詩性。它們律動在文集的每篇作品周圍,在文字的天空上溯洄。

語言詩性的表達,黃老師的作品中是隨處可遇的,它們有相同的特點,那就是:凝練、溫潤,有節奏感。

比如:「因為風太硬、草枯黃,因為心的不甘寂寞,便總想著逃離……只有心知道,漂泊是為了更好的回望,遠行是為了思念」。(《從故鄉啟程》)

「一杯美酒飲下去,一股細細的火焰在血管里賓士跳躍,燃起一片激越的情懷。酒是彝族的魂,酒能點燃希望,生出創造的激情」。(《在涼山過節》)

「每個季節都有自己的風采,只要懷著一顆不甘沉淪的心,善待人生善待世界,你就可以在歲月之手的牽引下,長成一株向上的樹」。(《女人四十》)

還有《牛街寫意》《關於「出名」》《去教堂,看別人信教》等作品,大量敘事語言的使用,完全是詩化的,形成了作家本人的散文書寫風格。這種詩性,對每一篇作品的場景開拓、行文走向、精神向度,起到了銜接上下內容和哲理升華的作用。整集散文彌散著具體意象感,也就是用具體趕超具體,說得更直白就是有在場感,這高度契合現代詩的某些處理表達,也使作品在貌似很自然的散文結構間,強調了感性的說理。

從生活細微處,作家提煉出了高於生活的哲理。呈現了她對事對物的情感世界,並將隱性的背景無需明說地鋪展開來。散文在語言使用精緻時,真的可以成為長一點的詩歌。而且,因為散文是能夠讓心靈疏放、靜謐和安暖的文學方式,所以,可以招搖真實的情感風景。以上作品的語言詩性,深刻反映了作家對人生的體悟。

意象詩性。所謂意象,有其學術定義,「意象」通常來說是一個文論概念,是文學作品中的意義引代。除了詩歌中大量運用外,散文寫作也有使用。意象彰顯了散文的審美內涵,這似乎是個抽象的詞,但通讀黃老師作品後,會發現文中有許多具體的表述,作品具有意象的詩性是因為與作家的靈魂同在。

還是以單篇作品《外婆的村莊》為例,此文的核心意象是村莊。村莊在國人傳統的概念里應該是貧瘠或窮困的,但作品中的村莊因為有外婆,就富饒成了作家的精神高地,承載了她的親情和回憶;再如《時光的花朵》,以「花朵」為意象,將大學同學物化為花朵,在時光這棵開花的樹上,青春、美麗和盛放並行著;《身在他鄉》,以「他鄉」寄託了作家對故鄉的嚮往及思念;《校園的金達萊》,這「金達萊」是作家觀影及人的情感隱喻,充滿期待和春天的清新。

作家使用的這些無論直接還是間接的意象,都從作品間升騰了濃重的詩性,增強了作品所要表達的意義深度和廣度,如詩般的明喻、象徵等表現形式,使文字散發真摯與熱愛的精神光芒。沒有真情感的作者,是不可能發現真正有力量的細節,並從細節營造的詩性中引伸意象訴求。

此散文集語言風格清麗,這也是許多女作家的共同特點,娓娓而來的安靜,能讓人平復浮躁的情緒,並讓人遐想和沉思。

彝族箴言:太陽下的每一個地方,都有一條通往神靈的道路。作家通往靈魂的路是文字,給文字生命就是觸摸到了人的靈魂所在,黃老師的筆觸間也同樣讓我看到了這種行走的腳步。

引用詩性。散文寫作引用具有詩性的文字,對啟人心智及說理和表達觀點有增強說服力的作用。本集子的許多篇幅中,可以讀到黃玲老師直接引用的古詩詞及部分現代詩、山歌。

作品引用古詩詞有:《一代名士孫髯翁》之「大觀樓長聯」:「五百里滇池奔來眼底,披襟岸幘,喜茫茫空闊無邊……兩行秋雁,一枕清霜」「故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李喬家族的風采》,「莊周畫頌」之:「丹青可久,雅道斯存」,「近來雅道相親少,唯仰吾師所得深」;《清明哀思》引用:「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

作品引用現代詩及山歌的有:

《從故鄉啟程》,之「遠航」之「讓命運的風暴肆虐吧/不屈的雙臂就是我雙漿/也許大海重歸平靜/天空灑滿陽光……」。

《走筆金陽》「招魂」之「……歌神歸來了,歌的民族復活了/歌神歸來了,歌的子民騰飛了/讓我們再次祈禱,歌不絕呀人不滅」。

《歲月如歌》之:「表姐姐來表姐姐,趕場黑了我家歇/沒有油鹽吃淡菜,鋪蓋短了衣裳接」,「不唱山歌這多年,心中長草結成團/雁鵝上天自在飛,心寬才能出少年」。

這些篇幅間引用詩歌的詩性,語言簡潔凝練,生動活潑,感染力強,對整篇文字的核心思想推進,爆發了四兩撥千斤的功力。古典詩詞的引用,在起承轉合的互換下,強化了文章的底蘊,讓雅緻生髮,也展示了作家的人文素質和文學功底;現代詩和山歌以較強的介入性,極融洽地光亮了所需詳述的作品,讓生活中自覺的生命形態,充滿激情。這些導入引用詩性的文字,借鑒了詩歌的藝術張力,從不同的角度,多層次立體地建構出文集的詩性意識。作家有節制,合情合理的擴展了散文的表現範圍,增強了作品的感召力和表現力。

文白結合的言說模式構築了敘述中的詩性殿堂,且超越世俗,帶來無邊想像,也帶來了散文閱讀的深度。

文采應該是衡量散文創作最看重的審美要素,而黃玲老師給予作品的詩性添 加,無疑使以敘事為主的散文氣韻飛揚。

文學有時是為了說明一種存在的狀態,也為了闡釋一種個體特徵,當文學有力量驚醒生命的生機時,定會煥發出的是銳不可當的氣勢。《從故鄉啟程》洋溢著這種氣勢。

我一直認為,對於作家個體,寫作只是一種活著的方式。文字是作者內心的獨舞,是感動溫暖心靈的真情寫意。寫作的過程是一種體驗性的過程,成稿很重要,過程也曠怡。我非常喜歡黃玲老師整本散文集帶給的享受,如同與她在她的人生路上逆流行走,詩性的溯洄,美不可言!

(作者簡介:師立新,筆名師師,彝族詩人,雲南省作協會員。作品在《文藝報》《詩歌月刊》《詩潮》《邊疆文學》等全國報刊發表。多次獲得全國各類文學獎項。為魯迅文學院(魯民23班)學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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