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橋寒山詩鄉音載鄉愁

最新 03-16

近些年來，崑山人口增長了數倍，而說崑山話的人卻減少了幾成，增減之間不僅是鄉音的衰微，也是鄉愁的危機。有感於此，在潛心研究吳語語音規律獲得成功後，我開始編寫了一些以「學習崑山話、傳承吳文化」為主旨的「鄉音誦讀」。「鄉音誦讀」主要有課堂講義和網路課件兩種形式，試圖通過「誦讀經典」的方式達到「傳承經典」、「傳承鄉音」的目的。開課以來，頗愛稱讚，頗多感慨。顧炎武先生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讓崑山話長久地活在人們口上，也應該是每個愛崑山人們的職責，更應該是我們學校和老師的重大而迫切的職責。

感謝你在此停留，經典詠流傳，讓我把《楓橋夜泊歌》唱給你聽：

Drěn dráong cǖtiē yě cyī sróe

盛唐秋天也凄然，

Zāng jì piāo pēk dào gāong nóe dào gāong nóe

張繼漂泊到江南，到江南

Siào sróe drín pēk fōng jriáo biē yā

小船停泊楓橋邊啊

Sī njén srín wái qì bū lái ,qì yā qì bū lái

詩人情懷起波瀾，起呀起波瀾。

Yók lók wū drí sāong miě tiē ,

月落烏啼霜滿天，

Jiāng fōng yú hèu dèi sréi mié

江楓漁火對愁眠。

Gēu sēu srén ngǎhróe sāi srí

姑蘇城外寒山寺，

Yǎbiè zōng sēn dào kāk srié

夜半鐘聲到客船。

Wú drǐsìy xiāng njén fī yè

吳地水鄉迎飛雁

Cèu kāk ziē sāongcǖsìy biē cǖsìy biē

楚客沾裳秋水邊，秋水邊

Tiē dráong mèijìn vǐjià sréi yā

天堂美景未解愁啊

Lǘxià sī piè vǎi gèu srié vǎi gèu sróe

留下詩篇萬古傳，萬古傳

Yók lók wū drí sāong miě tiē ,

月落烏啼霜滿天，

Jiāng fōng yú hèu dèi sréi mié

江楓漁火對愁眠。

Gēu sēu srén ngǎhróe sāi srí

姑蘇城外寒山寺，

Yǎbiè zōng sēn dào kāk srié

夜半鐘聲到客船。

【江南水鄉語音媚】

辛棄疾有首詞《清平樂·村居》：「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吳音相媚好，白髮誰家翁媼？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亡賴，溪頭卧剝蓮蓬。」詞中「醉里吳音相媚好」說的就是吳語好聽。

吳語之「媚」，其形成的原因是什麼呢？我想，可能就在於語音豐富和聲調委婉。因為，同樣是現代漢語，吳語與普通話相比，不僅其聲母、韻母要多出十幾個，而且還保留著古代漢語的短音音節「入聲」。

吳語在處理外來詞語和新辭彙時，採用了「音讀」的方式，這樣就形成了「文白異讀」現象，就是有些字詞有書面語和口語兩種不同的讀音。如：

江（文讀jiāng ;白讀gāong）,

南（文讀nóe ;白讀nié）,

「江南」就可以有四種讀音：

江南（jiāng nóe）、江南（jiāng nié）

江南（gāong nóe）、江南（gāong nié）

凄然（文讀cyī sróe ;白讀cyī srié）

漂泊（文讀piāo pōk;白讀piāo pēk）

停泊（文讀drín pōk;白讀drín pēk）

詩人（文讀sī srén ;白讀sī njén）

滿天（文讀mǒe tiē ;白讀miě tiē）

城外（文讀srén wǎi ；白讀srén ngǎ）

夜半（文讀yǎ bòe;白讀yǎ biè）

客船（文讀kāk sróe ;白讀kāk srié）

水鄉（文讀suì xiàng;白讀sìy xiāng）

萬古傳（文讀vǎi gù sróe;白讀vǎi gèu srié）

吳語是中國七大方言之一，根據語音差別還可分若干區域，蘇州、上海、嘉興同屬「太湖片」。雖然大致相同，但也有細微差別，崑山地處蘇州與上海之間，蘇州人聽崑山話覺得有上海味，上海人聽崑山話覺得有蘇州調。蘇州話與崑山話的語音差別姑且就叫做「蘇崑異讀」吧。如：

秋天（蘇州cēi tiē ；崑山cǖ tiē）

秋水（蘇州cēi sìy ；崑山cǖ sìy）

漂泊（蘇州piāi pēk；崑山piāo pēk）

到江南（蘇dài jiāng nóe；昆dào jiāng nóe）

小船（蘇州siài sróe ；崑山siào sróe）

楓橋（蘇州fōng jriái ；崑山fōng jriáo）

留下（蘇州léi xià ；崑山lǘ xià）

遺留（蘇州yí léi ；崑山yí lǘ）

楊柳（蘇州yáng léi；崑山yáng lǘ）

吃酒（蘇州qēk zèi ；崑山qēk zǜ）

酒駕（蘇州zèi jià ；崑山zǜ jià ）

蘇州「酒駕」與「醉駕」是一樣讀音，所以吃酒不能開車，特別不能在蘇州開車。

【閱讀與研究】

1、《楓橋夜泊》抒發的主要是什麼情感？《楓橋夜泊》在寫景抒情方面有些什麼特色？

2、《楓橋夜泊》用白話文大致可以這樣譯：「月亮已落下烏鴉啼叫寒氣滿天，對著江邊楓樹和漁火憂愁而眠。姑蘇城外那寂寞清靜的寒山古寺，半夜裡敲鐘的聲音傳到了我的客船。」對於寒山寺的修飾有如下幾種：A、寂寞清靜；B：歷史悠久；C：遠近聞名。你覺得哪個好一些？為什麼？

3、這首詩用吳語誦讀和用普通話誦讀比較，哪一種更有意味？為什麼？

4、以《楓橋夜泊》或「姑蘇城外寒山寺」為題材的詩詞歌曲你還知道哪些，能否分享一下？

【賞析與解讀】

《楓橋夜泊》描寫了一個秋天的夜晚，詩人泊船蘇州城外的楓橋。江南水鄉秋夜幽美的景色，吸引著這位懷著旅愁的遊子，使他領略到一種情味雋永的詩意美，寫下了這首意境深遠的小詩。表達了詩人旅途中孤寂憂愁的思想感情。

《楓橋夜泊》全詩以一愁字統起。首句寫了所見「落月」、所聞「烏啼」、所感「滿天霜」，第二句描繪楓橋附近的景色和愁寂的心情。

三四句寫的是姑蘇城外寒山寺的鐘聲傳到船上的情景。遊子面對霜夜江楓漁火，縈繞起縷縷輕愁。這「夜半鐘聲」不但襯托出了夜的靜謐，而且揭示了夜的深沉，而詩人卧聽鐘聲時的種種難以言傳的感受，也就盡在不言中了。這裡的姑蘇城、寒山寺、客船、鐘聲，形成一種空靈曠遠的意境。寒夜裡漁火醒目，寂靜中烏啼鐘鳴，色彩明滅對照，聲音有無相襯，意境疏密錯落，渾融幽遠。一縷淡淡的客愁被點染得朦朧雋永，在姑蘇城的夜空中搖曳飄忽，為那裡的一橋一水，一寺一城平添了千古風情，吸引著古往今來的尋夢者。

千萬不可忽略了「姑蘇城外寒山寺」句。寒山寺在楓橋西一里，初建於梁代，唐初詩僧寒山曾住於此，因而得名。楓橋的詩意美，有了這所古剎，便帶上了歷史文化的色澤，而顯得更加豐富，動人遐想。因此，這寒山寺的「夜半鐘聲」也就彷彿回蕩著歷史的回聲，滲透著宗教的情思，而給人以一種古雅莊嚴之感了。詩人之所以用一句詩來點明鐘聲的出處，看來不為無因。有了寒山寺的夜半鐘聲這一筆，「楓橋夜泊」之神韻才得到最完美的表現，這首詩便不再停留在單純的楓橋秋夜景物畫的水平上，而是創造出了情景交融的典型化藝術意境。

張繼，唐代詩人，字懿孫，湖北襄州人，襄州即今湖北襄陽。張繼的詩作爽朗激越，不事雕琢，比興幽深，事理雙切，對後世頗有影響。

《楓橋夜泊》用吳語誦讀比普通話誦讀更有韻味。一方面用吳語誦讀更能體現吳地文化特有的意味，《楓橋夜泊歌》這個作品，就是在《楓橋夜泊》詩的前後分別加上了幾個敘述句，簡要地說明原詩的寫作背景。這段歌詞採用的就是江南民歌四句成一節的形式和委婉圓潤的腔調。另一方面，用吳語誦讀比普通話更押韻合轍。《楓橋夜泊》的韻腳詞有「天眠船」，普通話分別讀作「天(tiān)、眠(mián)、船(cuán)」，吳語分別讀作「天(tiē)、眠(mié)、船(srié) 」，很明顯，《楓橋夜泊》這首詩以吳語誦讀押韻更規整。由此也說明了一種狀況：普通話對古代漢語的語音改變比較大，而方言對古漢語改變相對較小，現代吳語中依然保留著古漢語的某些語音。用普通話誦讀古詩，有時就會遇到「不押韻」狀況，其實那不是古人不講究，而是語音發生了變化。

現今的寒山寺中有處影壁，裝裱著宋朝詩人陸遊的《宿楓橋》詩：「七年不到楓橋寺，客楓依然半夜鍾。歲月未須輕感慨，巴山此去尚千重。」陸遊把寒山寺叫作楓橋寺，意思是說寒山寺使人聯想到那首《楓橋夜泊》的詩，住宿於寒山寺也在於重溫古人的情懷。鐘聲雖未變，只是歲月改。當年張繼聞鍾萬分感慨，他「愁」什麼呢？可能是想到遊歷在外時間太長，想念家人家鄉了，可能是奮鬥了可是依然功名而就，擔憂前程理想了。陸遊聞鍾也有感想，他想的是什麼呢？他想到的是遙隔「千重」的「巴山」？陸遊是浙江紹興人，他「當年萬里覓封侯，匹馬戍涼州。」「巴山」就是他戰鬥生活過的地方，現在他因為年紀關係退休回籍，令他感嘆的是「心在天山，身老滄州」。陸遊的《宿楓橋寺》所抒發的愁緒，是一個志在邊關的老將軍而感到未能為國家統一而繼續戰鬥的愁緒。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向老英雄致敬！

寫「楓橋之夜」的有一首《濤聲依舊》的歌，歌詞是這樣的：「帶走一盞漁火，讓他溫暖我的雙眼，留下一段真情，讓它停泊在楓橋邊。無助的我，已經疏遠那份情感，許多年以後才發覺，又回到你面前。留連的鐘聲，還在敲打我的無眠，塵封的日子，始終不會是一片雲煙。久違的你，一定保存著那張笑臉，許多年以後能不能，接受彼此的改變。月落烏啼，總是千年的風霜；濤聲依舊，不見當初的夜晚。今天的你我，怎樣重複昨天的故事？這一張舊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濤聲依舊》將古詩詞的神韻意境完美地融入到了現代人的口吻和情懷中，引起了人們的共鳴，問世以來風靡國內外，成為一首廣為傳唱的經典作品。與《楓橋夜泊》相比，景色差不多「濤聲依舊」，但是「愁」緒似乎要淡一些，是一種淡淡的遺憾和失落。「這一張舊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似乎也是在問聽歌的人，說：我的這種詮釋是否符合「楓橋」「寒山寺」所給人的特有意境？

《濤聲依舊》抒發的是「對朋友的想念」，特別符合對於「寒山寺」的詮釋。

寒山寺曾是中國十大名寺之一,初名「妙利普明塔院」,始建於公元502年的梁天監年間,到了二百年後的唐代，僧人寒山曾在該寺居住，故稱為「寒山寺」。

寒山寺內有名為「和合二仙」的壁畫和塑像，一個是持荷花的寒山，一個是捧食盒的拾得。

傳說，寒山出生貧寒，拾得是路邊拾得的棄兒。兩人先在天台山國清寺為僧，唐代貞觀年間，他們來到了蘇州妙利普明塔院，寒山擔任住持。民間珍視他倆情同手足的情誼，便把他倆推崇為「和睦友愛」之神崇拜，清代雍正年間，雍正皇帝正式封寒山為「和聖」、拾得為「合聖」，「和合二仙」從此名揚天下。

說寒山與拾得的交情，有個民間傳說。話說某年，有位越州的汪氏，臨命終前請來了寒山和拾得兩人，對他們說：我把芙蓉託付給你們兩位，望你們今後能以手足相待，最好能與你們中的一個結為夫妻。此後，他們兩人對待芙蓉更是情同手足，寒山覺得拾得與芙蓉的年齡相仿，希望拾得弟弟與荷花給為夫妻，而拾得覺得寒山年長，希望寒山哥哥與荷花結為夫妻。哥哥為了成全弟弟，就去出家，弟弟為了成全哥，也選擇了出家。

「荷盒」與「和合」諧音，「荷盒」造型就是「和合」的象徵。寒山手持的是並蒂蓮，並蒂蓮雖然外形是兩朵，其實同為一蒂，可能是「和，雖然外在表象有所不同，但是精神實質卻是相同的」的寓意。拾得手持的食盒，雖然裡邊放的東西可以變換，但是盒子身與盒子蓋必須是吻合的這個基本原則始終不可變，也許食盒的寓意正在於此。我以為，「荷盒」兩物為人們敘述了「朋友」的兩種境界：一種是思想情感的「相通」，一種是行為習慣的「相同」。古人有「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的說法，那麼，一般的俗人怎麼相處呢？向寒山拾得學習吧，把好心善意留給別人，這也可算是足夠了。

寒山拾得和尚是很有名望的，人們把他們是文殊菩薩與普賢菩薩的化身，在日本還有拾得寺，供著寒山拾得的像。

寒山拾得和尚是很有智慧的，寒山問：「世間有人謗我、辱我、輕我、笑我、欺我、賤我，當如何處治乎？」拾得答：「你且忍他、讓他、避他、耐他、由他、敬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他們的語錄常常給人啟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