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瀛漫步】中尊寺的掃雪僧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掛在大殿的《七步詩》

文弱書生曹植被大哥曹丕所逼，無奈之下寫的這首七步詩，竟然出現在日本一座千年古寺。

這首詩掛在建於公元850年的天台宗中尊寺大殿，說的是鎌倉幕府首位將軍源賴朝逼死親弟弟源義經的事。

鎌倉幕府是日本歷史上第一個武家政權，大致是從我國的南宋後期至元朝末年這段時間。源義經是日本家喻戶曉的英雄人物，在追討最大的敵人平氏家族時，立下了汗馬功勞。

中尊寺建在一座山上。走到山門口時，看到兩位穿著工作服的法師拿著掃帚在掃雪，一人一邊，「刷刷刷」，配合得很是默契。讓我大吃一驚的是，掃好的部分竟然是有規則的紋理。

寺口邊的小路

上山的路，兩邊是高聳參天的古松林，幾乎每棵都有一抱那麼粗，有的已有350年的樹齡。樹根盤根錯節，光怪陸離，樹邊青苔叢生，和著秋天落的紅葉，格外的清新古樸。

古松林

沿著台階向上走，發現小路一側的雪掃得很乾凈，另一側有意留下一絲痕迹，古寺綠林，顯得格外得清寂。

掃雪的痕迹

上山的路上，不時可以看到地藏菩薩，或穿著小巧的衣服，或戴著紅色小帽，更有棉衣棉帽。之前去角館的路上，我曾經問過一個老太太：「為什麼地藏菩薩會戴著帽子？」

老太太說風吹雨淋的，邊上的老百姓或信徒覺得菩薩可憐，就自己給圍上的，一年四季都會換新衣服的。

穿棉衣的地藏菩薩

穿過一片茂盛的松林，來到中尊寺的正殿，一座體量巨大的歇山式建築，全木造，沒有一根鋼釘在裡面。更讓人吃驚的是，大大小小純木造的建築，在整個寺里竟然有40座。

巨大的松林

中尊寺大殿

大殿的整體結構莊重，精巧的斗拱，精細的木刻，讓人感嘆。

大殿斗拱1

大殿斗拱2

殿里供奉著一尊6米高的鍍金大佛，兩側的燈是從比睿山引來的火種，已經1200年未曾滅過！

正殿佛堂

讓人感到親切的是，這座寺院的開山祖師慈覺法師，是赴唐朝學習9年的留學僧。日本很多佛學大師，都曾作為留學僧在中國學習，比如弘法大師空海、傳教大師最澄。寺里那盞千年不滅的燈，就是從最澄法師創辦的比睿山延曆寺里引來的。

大殿外的角落有一個許願的檯子，挂面了紙簽和繪馬(許了願的木牌)，上面寫著各種各樣的心愿，一位叫步的人寫道：「祝美穗順利考取東北大學。」（東北大學是魯迅先生學醫的地方）

各種各樣心愿的許願牌

祝考取東北大學的許願牌

大殿往前走，是個叫白山的神社。

寺院里建著一個神社，就像在我們中國的寺里建一個土地廟，是件不可想像的事，不過在日本並不少見。日本佛教傳入後，逐漸被土生土長的神道教所吸收融合，很多神道教祭祀的神最後被加上 「如來」、「菩薩」 的稱號。比如，天皇家族祭奠的八幡神，就被佛教尊稱為八幡大菩薩。

神社旗幟

白山神社

白山神社有1000多年歷史，比中尊寺的歷史還要早一些。

白山神社大殿

白山神社木雕

神社拜殿

神社的正殿與拜殿連為一體，金屬制的瓦下刻著精緻的木雕花紋。拜殿下立著一由粗稻草繩折成的大圓圈，上面串著式紙（白紙做的符），參拜時要穿過一個稻草做的圓圈，表示自己的罪惡和污穢被清洗了。

神社裡最大的建築當數一個能樂舞台，能樂是一種節奏緩慢的戲劇，主要是以武士為題材。如果說京劇是我國的國劇，那能樂就是日本的國劇。明治天皇曾經在這裡看過一場戲。他當時坐的位置，種著一株榊（神社祭祀用的植物）。

戲台1

戲台2

舞台的盡頭是十二生肖像。紅白的造型在綠色的山林中，有一種乾淨肅靜的感覺，蜿如游龍的樹根更增加了不少神秘感。

十二生肖台

繞過小路，看到一座大殿，裡面保護的正是寺里的鎮寺之寶，建於900年前的金色堂。

金色堂外觀

金色堂是一座5米多高的樓閣，金碧輝煌。金色的門、金色的佛像、金色的佛龕，什麼都是金色。上面是描金工藝做的金色的鳳凰、銀色的卷草紋、天國和菩薩的畫像，絢麗奪目、氣勢磅礴、神聖莊嚴。

日本東北地區的初代霸主藤原清衡經歷了10年內戰，統一了這片區域，為了紀念戰爭中死去的人，建了這座金色堂。金色堂不分敵我，祭祀亡靈，祈禱和平。在建成500年時，俳句詩人松尾芭蕉曾特意到訪，淚流滿面。

金色堂內（此圖來自 find-travel.jp）

讓人覺得多少有點恐怖的是，這金碧輝煌的堂里，還放著三具金棺，初代霸主藤原清衡居中，右側是第二任基衡，左側是第三任秀衡和第四任泰衡。其中，第四任泰衡只有首級，身軀已找不到。

泰衡的父親秀衡一直庇護源義經，臨死前還囑託一定要保證源義經的安全。但是在源義經哥哥，幕府將軍源賴朝的威脅下，泰衡未能頂住壓力，逼死了源義經，希望能藉此討取源賴朝的信任，但有道是唇亡齒寒，他最終落了個身首異處。

看這四代人同睡一座金色的大殿，一睡就是近千年，讓人感嘆。

從金色堂出來，看到路邊的雪開始融化。與一般雪花的泥濘不堪、濕漉漉的路面不同，這路上的雪，即使融化了，竟然還是顯現出規則的紋理，整潔別緻，像是一幅畫。

金色堂邊掃地的痕迹

掃雪的師父，你們拿的哪裡是掃帚，分明是神筆啊！

文?圖/許飛 【轉載自 Japankatamichi 80天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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