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以後老了,就去當個博物館志願者講解員吧
我作讀書未妄想,抗手前賢可乎不。
——吳昌碩《菊石圖軸》
在張大千藝術展結束的前一天去了,很幸運沒有錯過這場藝術的盛宴。
總之,來回三小時的地鐵,在天安門一個多小時的排隊安檢,只因這一場觀展,所有辛苦都是值得的。
張大千的名字,早已耳熟能詳,可他的畫作,卻只是在美術課本上看過吧。
還有張大千收藏的石濤的山水花鳥、于右任的草書詩軸、黃賓虹筆下的黃山異花圖軸、齊白石的紅線取盒圖軸、徐悲鴻的山水圖軸……美不勝收。
近身站在真作前,或仰頭觀望或低頭細看,都是無可替代無法比擬的享受。
我雖不太懂畫,但是也具備人人皆有的欣賞美的能力。
看遠山的肆意潑墨,看松針的細緻工筆;看士人根根分明的鬍鬚頭髮,看女子的柳葉細眉、櫻桃小嘴;看紅蜻蜓、綠青蛙、兇悍的老虎和瘦弱的山羊……
站在玻璃隔板前凝視著裡面的畫,不自覺地臉都貼玻璃上了,好像靠近一點,再近一點,我就可以成為畫中人了,走在林間小道,坐在樹上打盹,佇立山頭觀景。
縱時光易逝,況此千山萬水,一眼萬年。
很遺憾只剩兩個小時的時間就閉館了,否則我可以在這待一下午,從這頭看到那頭,從那邊再看回這邊,流連忘返,樂此不疲。
我一直覺得,每一個畫家,都是一個詩人。
畫中有詩,詩中有畫。題畫詩,是畫之聲,更是畫者之聲,是畫外的別有洞天,是詩人心中的千千結。
言由心生,畫作展現不出的情愫,就交給詩來訴說。
揚雄投閣動微塵,庾信江南白髮新。
何必文章驚海內,稍憐林壑念閑身。
——張大千《揚雄讀書圖軸》
千古風流,誰得似,髯蘇赤壁。長相望,游情良夜,風清月白。綠蟻新醅畫出綱,黃泥舊詈霜芟葉。破寂寥,人影答行歌,相從客。
波聲起,岸千尺,寒水落,危崖出。曾幾時重到,江山難識。杖舄已驚棲鶻夢,嘯歌欲動馮夷宅。看羽衣,歸去揖臨皋,逢疇昔。
——張大千《赤壁後游圖軸 》
逝波也帶相思味。總付與、銷魂眼底。千愁喚起秋雲媚。綽約風鬟十二。過朝兩眉消夢翠,頓減了襄王英氣。人生頭白西風裡,況此千山萬水。
——張大千《巫峽清秋圖軸》
看展的時候注意到了兩個人。
一位是觀展者,乍一看,穿著和體型都給我五大三粗之感,頭髮上抹了髮膠,還有一點啤酒肚。
這樣的人,如果不是出現在這裡,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將他和畫展聯繫在一起的。當然,人不可貌相,這只是我的第一印象。
然後呢?他一邊看著畫作,一邊向身旁的女伴介紹每副畫的精妙之處,對大千的生平事迹信手拈來,對各種畫風也都有提及。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我對剛剛的想法深感慚愧。
藝術是沒有邊界的,無論樣貌年齡、職業地位,在一副畫前面,每個人都是一樣的,都是看畫人,都是觀展者。
在這裡,我看到了大多數人眼睛裡的光,那是對美的認同,對藝術的欣賞,對藝術家的景仰。
我們,此時此地,都能,感同身受。
第二位,是正在講解張大千臨摹的敦煌壁畫的博物館志願者,不同於我們常看到的年輕的講解員,她已經有六十多了。
歲月或許使她的聲音不再清脆悅耳,歲月的沉澱卻使她的講解更風趣有味,融入了自己的理解和思考,不再是千篇一律的講解詞,雖是白話,還夾雜著口音,但格外親切入耳。
一場講解完畢,仍意猶未盡。
她說她下周還要考試,是關於首都博物館的西藏展覽的,考過了才能去講解那個展覽。退休之後沒有事情,加上自己喜歡歷史,就當起了博物館志願者。
有人說她很有天賦,我覺得只是歲月的沉澱和自身的勤奮熱愛,別無其他。她以前是做金融的,那也是我未來要從事的職業。
這位老太太,真是一個很可愛的人了。我喜歡歲月帶給她的別樣風采,活到老學到老的勁頭,對所做之事的專註熱愛和言談中的從容優雅。
其實年老並不是一個面目可憎的詞,對吧?
突然我的腦海里蹦出一個念頭,我知道我退休之後要做什麼了!
像這位可愛的志願者一樣,先從事著金融工作,等以後老了,就去當個博物館志願者講解員吧。
多麼有意思又有意義啊!
訴說著那一個時空的故事,看著周圍聚精會神的聽眾,面對著各種書畫文物,應該很充實滿足吧。
人啊,大半輩子奔波勞碌,為活著而活著。
如果工作只是生存的手段,那麼等老了,退休了,就做些喜歡而「無用」的事情吧,沒有利益糾纏,不為生計所迫,年輕的時候要考慮太多太多,老都老了,不妨就隨心而動,任性一回。
其實你想做的事情和你不得不做的事情,雖然矛盾,還是可以共存的。
那現在呢?
沒有時間做那些「無用」的事情,就找時間多去博物館美術館吧,呆上一天半天,關上那扇世俗的門,偷得浮生半日閑。
如此,亦是妙哉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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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均來自作者於國家博物館手機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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