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締造了天下奇案的「完美毒藥」，也曾被用來脫毛治病

完美的毒藥會是什麼樣子的？

價格便宜，毒性劇烈卻毒發較慢、癥狀隱蔽、難以被診斷出來等等。

「朱令案」釀成的悲劇就能讓我們感受到完美毒藥的恐怖。

受害前的朱令

1994年底，清華才女朱令突然肚子疼，四肢無力等癥狀而被送進了醫院。

可經過醫生緊急治療後，她的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倒是日益加重。

她開始出現面部肌肉、眼肌麻痹，重度昏迷等狀況。

受害後的朱令

通過將她的病症發送互聯網求助，並加上醫療檢測後，她才最終被確認為是鉈中毒。

最終檢測報告指出，朱令還曾先後兩次鉈中毒，而且第二次中毒後的鉈含量遠超出了致死量。

鉈

由於她沒有鉈的接觸史，警方將其定為有人在蓄意投毒。

儘管警方也曾將作案兇手鎖定在她的身邊，但最終因證據不足案件不了了之。

當年的求救郵件

將近23年過去了，網路上還是會時不時關於案件種種臆測。

真兇至今仍未被繩之於法，但完美毒藥卻在朱令身上留下了永久的後遺症。

現在的她五官扭曲，幾近失明，智力下降，自己的生活根本無法自理。

在這場悲劇中，令謀殺無聲無息的鉈不得不引起我們的注意。

鉈

早在1861年，一位叫克魯克斯的化學家檢測了一批摻和了雜質的硫酸。

從中，他發現了一種從未見過物質會發出綠色的火焰。

經過多次實驗後，他確定這是一種全新的金屬所致，並將這種金屬命名為鉈（tā）。

化學家克魯克斯

鉈是一種藍白色金屬，質地軟弱，在自然界中不以單質存在。

與鉀類似，幾乎所有植物和動物體內含有鉈這元素。

就比如一般蔬菜和肉類中的鉈含量為0.02-0.12ppm。

會發出綠色火焰的鉈

它能通過食物鏈富集到人體，但這極少的含量並不足以對人類的健康造成危害。

所以一開始，鉈也算是人畜無害的無名小卒。

硫砷鉈鉛礦晶體

直到19世紀90年代，人們在使用鉈鹽做試驗時意外發現了一種神奇的妙用。

當時一些研究人員嘗試著用少量的鉈來治療肺結核病人的盜汗症*。

結果病沒有治好，他們的頭髮卻通通掉光。

*註：盜汗症是入睡時出汗異常，醒後汗泄出為止的一種病症。

他們才發現原來鉈會影響全身的毛囊，使原有的毛髮一一脫落。

所以，在隨後的一段時間裡，醫生將鉈用於專門幫助金錢癬病人進行脫毛。

當時的醫學認為治療金錢癬脫毛效果更好，多次嘗試後還發現有40%的人使用會出現副作用，比如腿部疼痛和腸胃不適等。

在人腿上的癬，當時以為要脫毛才能治好

因為停葯後這些不適又會漸漸消失，而且還會再長出來新的毛髮。

所以，人們就很放心地使用這些含鉈的脫毛葯。

還有一種叫醋酸鉈的非處方葯可以隨時買到。它能迅速地去除人們不想要的體毛，一度風靡全球。

與此同時，人們也發現鉈的一種化合物硫酸鉈對滅鼠滅蟲頗有用。

秉承著物盡其用的原則，這種含鉈的殺鼠劑、殺蟲劑也一直在民間流行。

不過，到20世紀20年代左右，就發現不少因為意外服用過量的醋酸鉈、硫酸鉈等直接致死的案件。

硫酸鉈粉末

原本只是作為人類好幫手的鉈元素，也開始不經意地在「殺人」。

就比如在布達佩斯，有人用醋酸鉈治療一群患有金錢癬的男孩。

由於藥劑師稱出了問題，他們誤用了5000毫克，而不是通常所用的500毫克的劑量，結果導致這群男孩陸續全部死亡。

匈牙利，布達佩斯

在那之後，南美洲的蓋亞那發生了一起特大規模的鉈中毒事件。

當時他們引進了近500公斤的硫酸鉈來消滅鼠害，頭兩年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情況。

但之後陸續有居民出現各種不適並送進醫院，嚴重的更是直接死亡。最後大約有數百人中毒，44人死亡。

而導致這場悲劇的原因居然是當地的奶牛意外吃下了硫酸鉈，以至於人們喝下了它們產下的鉈含量過高的牛奶而中毒。

蓋亞那

醋酸鉈、硫酸鉈等這些含鉈物質不可避免地導致了意外死亡、謀殺、自殺等案件。

除此之外，鉈與其他毒物不同，見效慢，還能慢慢將人折磨得痛不欲生。

起初它的中毒癥狀只是類似著涼，輕微流感，腸胃炎、腹瀉、面癱等普通癥狀，因此極其容易誤診為普通疾病。

著涼、流感等癥狀

在20世紀60年代的格雷厄姆·揚投毒案中，兇手先後給70多人下了鉈毒。

起初還沒有人發現自己是中毒，當時43位醫生對這些受害者進行過檢查，也只有一位醫生推測是鉈中毒。

後來根據兇手的口供，為了延長受害者的痛苦，他還故意減少了毒藥的用量，以至於只有兩位受害者死亡。

格雷厄姆·揚

之後在一起起鉈中毒身亡事件發生後，鉈從生活中實用的物質變為了令人聞風喪膽的恐怖毒藥。

在我國，最為知名的朱令案其實並不是唯一的鉈投毒事件。

就在它之後的1997年，發生了北大男生鉈中毒案件。這起案件上演了一場同窗好友投毒的慘劇。

王某，一個直接保送到北京大學化學系就讀的高材生。

他和同班同學江某成為了好友。兩人常常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久而久之產生了隔閡。

他們分道揚鑣之後，王某開始對其心生厭恨。

1997年的一天，王某偶然在實驗室葯架上看見一個藥瓶，上面寫著硫酸亞鉈。

他突然想起了江某，想要給對方點顏色瞧瞧，並前往圖書館閱讀了《毒理學》了解鉈的毒性和劑量。

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鉈的致死劑量大約為800毫克，也就是不到四分之一的茶鑰。

硫酸亞鉈的分子式

了解清楚後，為了報復江某，王某就將200mg硫酸亞鉈偷偷地將投進江某的水杯。

它雖不置人於死地，但足以折磨江某，令其感到痛苦。

不過，在之後的幾天里，江某並沒有出現明顯中毒的癥狀。

王某根據的是鉈中毒最具特徵的表現之一：脫髮。它一般會在中毒後兩到三周開始脫髮。

先是頭髮成片脫落，輕輕抹下就隨之而下，兩到三周會全部脫光；而後鬍鬚、眉毛、腋毛、陰毛脫落；

但脫毛後一周左右又可再生，兩到三個月又會完全恢復。

為了驗證其毒性，王某決定選擇一個無辜的試驗對象：陸某。

他直接從實驗室偷來的500毫克的硫酸亞鉈投入了陸某的常喝奶粉袋裡。

可他看到陸某將這袋奶粉喝完了，但卻還是沒什麼效果。

不死心的王某先後兩次將200mg、300mg硫酸亞鉈投入江某的水杯中。

終於，江某從只是普通的著涼，而變為全身無力、呼吸困難，四肢像針扎一樣疼痛等。

王某深知這是鉈中毒反應，就主動帶他去醫院看病。

為救江某，王某告訴醫院的醫生是他投的鉈毒，並簡單地說出了大致的投毒過程。

此時，另一位受害者陸某也早因中毒反應被送進了醫院搶救。

醫院立刻對江某和陸某兩人進行鉈化驗。結果顯示估算，江某的中毒量為500毫克以上，陸某的中毒為500毫克到1克之間。

兩位年輕受害者的全身的神經系統都被鉈摧毀著，不斷產生劇烈疼痛和頻繁的嘔吐、腹瀉等。

他們還出現了心跳緩慢，呼吸困難，胸悶，並隨時都有呼吸和心跳停止的可能。

不過，幸好經過及時的治療，江某、陸某最後身體都大致恢復了。這同樣也見證了鉈投毒的可怕，因其造成的傷害是令人感到後怕的。

人體的神經系統

目前我們不準確地說出它具體的致病機制，但最被認可的說法是：

和沉積在人體內里的鎘或汞不一樣，鉈在人體內簡直就是一匹野馬。

它能不斷改變自己的模樣，一會兒偽裝成鉀離子，取代位於身體各個部位的這種元素，一會兒進入各種組織、器官進行肆意破壞。

這使它很快就能人體的中樞神經系統摧毀，造成脫髮、手腳無力、四肢麻木等連鎖反應。

不過，在人體識破鉈的騙局之後，就會將其排泄到腸道之中。

但這種方法並不那麼有效，當排進腸道內的鉈很快又會被當作鉀吸收進血液之中。

而運用類似的機制，普魯士藍是治療鉈中毒最好的解毒。

這是一種由鉀、鐵和氰化物組成的一種複雜化合物。

它可以用鉀離子置換出鉈離子，成功將鉈排除體外。

最為有效的方法就是用管子直接將普魯士藍注入十二指腸。

普魯士藍

一些攝入超過致死劑量鉈的人，就可以通過每天使用每公斤體重300毫克普魯士藍的方法就可以得到非常成功的救治。

即便如此，鉈中毒的案件依舊接連發生：

2002年5月，山東章丘地區某美容店老闆先後投毒，致2人鉈中毒，1人死亡。

2007年10月，汕頭一億萬富翁確診為鉈中毒，11月2日救治無效死亡。

2010年10月，河南中牟縣村民一家12口集體鉈中毒4人病危....

儘管鉈看似離我們很遙遠，但其危害也不容小覷。

鉈中毒者

而一旦我們懷疑某人不幸鉈中毒的話，應立即去醫院做血液、尿液等分析。

如果發現其鉈含量超出正常劑，那麼可以使用解毒劑來挽救其生命了。

這樣一來，鉈偽裝成鉀離子這類與人體爾虞我詐的把戲，更容易輕鬆被識破。

可即便我們成功找到了對付鉈的辦法，又怎樣能扭轉那些變異了的人心呢？

*參考資料

熊雯琳. 朱令謎案:18年前的中國第一次網上會診[N]. 電腦報,2013-05-13(010).

張麗峰.貴在頭一炮——北大鉈投毒案採訪記[J].新聞三昧,2001(07):10-11.

約翰·埃姆斯利.致命元素：毒藥的歷史[M].畢小青，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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