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南宋江湖詩人西湖詩
鷓鴣飛
笛子
李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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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西湖，是鑲嵌在我們偉大祖國東南角的一顆璀璨的明珠。它以綺麗的風采和燦爛的名勝古迹馳名中外。歷代詩人描繪西湖美景的詩篇美不勝收，今天我要談的是南宋江湖詩人的西湖詩。
從13世紀初到南宋覆亡這一時期的詩歌，文學史上慣稱是「四靈」和「江湖派」的時期。從藝術淵源上和風格趨向上來講，永嘉四靈的影響擴大，即形成了所謂江湖詩派。「江湖詩人」是個泛稱，從廣義上說，它不僅指被稱為「江湖派」的一大批詩人，還包括通常被稱為「四靈」的趙師秀、徐璣、徐照，翁卷。臨安作為行都，是江湖詩人匯聚的中心，描寫西湖的詩詞自然是不勝枚舉，受限於篇幅，我便挑幾個談一談。
公元1126年，金人攻陷北宋首都汴梁，俘虜了徽宗、欽宗兩個皇帝，中原國土全被金人侵佔。趙構逃到江南，在臨安即位，史稱南宋。南宋小朝廷並沒有接受北宋亡國的慘痛教訓而發憤圖強，當政者不思收復中原失地，只求苟且偏安，對外屈膝投降，對內殘酷迫害岳飛等愛國人士；政治上腐敗無能，達官顯貴一味縱情聲色，尋歡作樂。林升大名鼎鼎的《題臨安邸》就是在這種時代背景下寫出的，不過此詩太出名，再賞析也是索然無味，難有自己獨到的見解。高校璹的《題臨安西湖》倒是可以談一談。
「珠簾白舫亂湖光，隔岸龍舟艤夕陽。今日歡游復明日，便將京洛看錢塘。」
珍貴華麗的帘子和白色的遊船擾亂了湖面的光景，隔著岸的龍舟停在夕陽下。今天歡快地遊玩，明天也歡快的遊玩，天天這樣遊玩，這簡直是把錢塘看做是京都了。這是我理解的意思。詩的頭兩句「珠簾白舫亂湖光，隔岸龍舟艤夕陽。」詩人描寫了眼前之景：達官顯貴在西湖遊玩，他們的華麗的船隻在湖面上格外顯眼。寫出當年虛假的繁榮太平景象（一般只有天下太平，皇帝才有心思遊山玩水）。詩的後兩句「今日歡游復明日，便將京洛看錢塘。」是詩人進一步抒發自己的感概，及是諷刺，諷刺那些達官顯貴，亦或者是天子，麻痹自己，忘了國恨家仇，尋歡作樂，苟且偷安，把臨時苟安的杭州簡直當作了故都汴州。古代「龍」象徵著真命天子，即是皇帝。因此推測詩中的「龍舟艤夕陽」具有兩層含義，表層含義是皇帝的船停在湖面上，與夕陽相映成畫，深層含義是南宋王朝已是夕陽西下，將要滅亡。全詩借景抒情，通過描寫湖上的景象表達作者心中所想。構思巧妙，措詞精當：冷言冷語的諷刺，憤慨已極，卻不作謾罵之語。確實是諷喻詩中的傑作。這首詩就是針對南宋黑暗現實而作的，它傾吐了鬱結在廣大人民心頭的義憤，也表達了詩人對國家民族命運的深切憂慮。這首詩與林升的《題臨安邸》異曲同工，都是諷刺之作，不過林詩更憤慨，是恨鐵不成鋼的憤怒，像是個盼望國家強大的政客；而高詩則更多的是無奈，像是有憂國憂民情懷的普通百姓。《題臨安西湖》雖不如《題臨安邸》出名，但仍是一首佳作。
《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六四《梅屋集》提要說江湖派詩人「大抵以趙紫芝為矩矱。」趙師秀，字紫芝，號靈秀，又號天樂，永嘉人，太祖八世孫。光宗紹熙元年進士。丁宗慶為上元簿，嘉定初入江西安撫司幕，後為筠州推官。晚寓錢塘。他的《借居湖上》一詩提到了自己寓居錢塘的狀況：
「出仕歸來貧似舊，借園偶近畫橋居。縱觀不用春攜酒，清坐何妨夜讀書。
港小隻通閑客棹，樹低多礙故人車。向時城裡緣塵土，久欲湖邊住歲餘。」
詩的首聯意思是作者做官回來像從前一樣貧窮，借住在橋邊。頷聯的意思是作者認為不用喝酒也不妨礙夜裡讀書。頸聯說的是港口窄的只容小船通過，樹茂盛得垂下來都妨礙了行人的車通過。尾聯的意思應是作者從前在城裡居住時困於世俗事物，想住在湖邊很久了，現在終於是實現了。從短短的幾句詩中，我讀出了作者隱居西湖的愜意，有陶淵明寄情山水的味道，也像陶淵明一樣摻雜著對世俗的雜念：個人的宦途無望、生活艱苦，讓他嘗盡了人生百味，給他的心靈和肉體都帶來了深深的傷害，對政治的灰心使得他轉而留戀山水田園。這首詩極富畫面感，讓人不禁聯想到詩人悠閑地坐在橋邊讀書，西湖的風輕輕地吹著樹的葉子，港口的船小心翼翼的通過，人們的車子經過樹邊時輕輕地拂過樹梢，正是一幅歲月靜好的畫面。這種清貧的生活，不論是古人還是現代人，都是非常嚮往的。
趙師秀西湖詩寫的最好的是《冷泉夜坐》
「眾境碧沈沈，前峰月正臨。樓鍾晴聽響，池水夜觀深。清凈非人世，虛空是佛心。卻尋來處宿，風起古松林。」
全詩運用了白描的手法，用簡潔精鍊的語言描繪出了一幅清幽空靈的景象：作者坐在泉邊，天空幽深，月亮掛在山峰前，夜裡的池水比白天看上去更深。「清凈非人世，虛空是佛心。」則是作者沉浸在這種清幽的環境中的想法：這種清凈不是俗世擁有的，是有佛心的人才能享受到的，這句暗含了作者對於世俗事物的厭倦。詩中的「沈沈」、「深」、「清凈」、「虛空」等字詞，都能展現出此詩清幽空靈的境界。詩的最後一句「風起古松林」的「起」我認為用的很好，這個字賦予了風一種靈動的氣息，也讓整個畫面動了起來，讀到這句詩，腦海中便是被風吹揚的一片松林，也讓整首詩不局限於靜景，這便是動靜結合了。紀昀稱讚這首詩「自然清妥，四靈詩之意境寬闊者。」我深以為然，怪不得趙師秀是永嘉四靈之首。
趙師秀對孤山林逋非常欽慕，說自己「恐是前生林處士」，可見趙師秀多麼喜歡山林，剛才分析的兩首詩也都不約而同寫到了山林，正是說明了作者嚮往清凈的感情。這兩首詩雖然表面上只是寫景，但也能從蛛絲馬跡中找到作者的內心活動。他的詩是當時特殊社會、特殊環境下的產物，細讀他的詩就會發現他的作品有廣泛的內容，並具有一定的現實性，由於他生活在南宋特殊的時代，他的命運和時代、社會緊密相連，感受著當時的社會精神。仕途不得意，於是在山水中尋求自安、自足，寫出了頗有特色的風景吟詠，感嘆人生之作。
另一個我鍾愛的江湖詩人便是高翥。高翥(1170～1241)、字九萬，號菊澗，匡堰鎮高家村人，高翥少有奇志，不屑舉業，以布衣終身。他遊盪江湖，專力於詩，畫亦極為出名。晚年貧困潦倒，無一椽半畝，在上林湖畔搭了個簡陋的草屋，小僅容身，自署信天巢。72歲那年，死於杭州西湖，與湖山長伴。他淡薄功名，錢鍾書說他是「江湖詩派李比較有才情的作者。」菊澗西湖詩多為七絕寫的清淺有味。
「小艇沿湖看雪飛，正當騎馬蹋春時。是誰乞與楊花舞，先佔東風一月期。」
——《西湖春雪》
「城中無處聽蟬鳴，短策輕鞋晚出城。行到柳限松影下，恰纔聞得兩三聲。」
——《西湖雜興二首》
這兩首詩的意思非常明確，沒有什麼可解釋的，便是作者游經西湖，面對此情此景，抒發的最樸素不過的游後感。語言樸素自然、筆致雅淡，以平易自然的詩句寫出尋常不經意的景色。《西湖春雪》寫了早春西湖下雪的景象，讓人不禁聯想到早春二月，一場紛紛揚揚的春雪飄至江南杭州，西湖周邊遊人如織。「是誰乞與楊花舞」這句詩我很喜歡，我推測是柳絮和雪一起飄揚，而作者用「舞」這個字，柳絮和雪起舞，顯得非常有意境。《西湖雜興二首》寫的則是盛夏，「蟬鳴」、「短策」表現了季節正是處於夏天，作者因為想聽蟬鳴，而特意出城到西湖邊聽蟬鳴，可以說是非常熱愛大自然了。
江湖詩人多屬於流宕江湖的所謂「雅士高人」的類型。由於各種時代背景，他們把政治理想與個人功業上的失望，轉化為對一種高逸情趣的追求，參禪訪道，交友吟詠，以此求得心理的平衡。他們大多對詩歌的抒情性比較重視，因而都反對江西派詩風，而提倡一種清麗尖新的詩歌風格。寫西湖詩的詩人很多，我尤愛南宋江湖詩人的西湖詩，正是因為他們清淺雅緻的詩風。
圖片：網路
編輯：熊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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