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坑也往裡跳？通過裝傻來融入群體的不只人類

研究人員發現，遷入新群體的黑猩猩會遵從當地的「砸堅果文化」，即便它們知道更好的砸堅果方法。這個發現打破了以往研究者對人性的斷言——我們是唯一對有害文化付諸實踐的物種。

供圖：Afrika Force網；版權信息：CC 2.0

作者：Nala Rogers；文章來源：AIP InsideScience

僅僅為了融入群體而去做某事看起來像是人類特有的一種愚蠢行為。但現在看來，我們的近親靈長類也有這種從眾行為。直接與間接的證據結合表明，當黑猩猩遷移到新的群體時，它們會放棄原有的砸堅果技術，轉而使用當地的流行方法——即使這種方法效果較差。

「即便這會影響自身的成長與覓食成功率，它們還是有很高的幾率這樣做，這非常令人驚訝」，英國牛津大學的人類學與靈長類動物學家莉迪亞·倫茨（Lydia Luncz）在一封致Inside Science的郵件中這樣寫道。「這肯定是為了換取更大的社會效益。」

不同的砸堅果文化

這項研究聚焦於象牙海岸的塔伊國家公園（Ta? National Park）中的三個相鄰的黑猩猩群落。這三群黑猩猩在每年長達4個月的出產可樂果（coula nut）的季節中，都主要以可樂果為食。它們將可樂果擺在樹根上固定好，然後用木頭或石頭作為「鎚子」將其敲碎。

「技巧熟練的黑猩猩讓砸堅果看起來挺容易」，倫茨回憶說，「但直到我自己嘗試這件事，才發現這需要大量的練習與經驗才能做到。」

在過去7年里發表的3項研究中，倫茨和她的同事們稱，三個黑猩猩群體都有各自獨特的砸堅果習俗。南部群落在整個堅果季節中都主要使用石錘，而東部和北部群落則隨著堅果季節的延續會越來越多的使用木頭。這種變化反映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可樂果的外殼正在變得越來越軟，在堅果季的後期，它們更容易被砸開。這其中，東部群落的黑猩猩顯得十分簡單粗暴，它們表現出一種特別的傾向，在堅果季的後期非常偏好選擇木頭「鎚子」，而且，它們會用不同的方式來揮舞自己的鎚子，這讓它們對每個堅果的平均擊打次數比其他兩群黑猩猩來的更少。

這些群落之間的差異應該不是源於環境因素，因為研究人員在三群黑猩猩的領地中發現的木材與石頭資源大致相同。這也不能用遺傳學來解釋，因為即使有黑猩猩個體在群落間遷徙，每個群落的習俗都會保持一致。所以，這種砸堅果的習俗看起來更像是一種文化差異。

在一項發表於2018年3月的《動物行為（Animal Behaviour）》雜誌的研究中，倫茨和同事們調查了不同文化下的黑猩猩砸堅果的效率，或者說，吃到堅果的代價。對每個群落，他們都詳細記錄了黑猩猩使用的鎚子類型，對每個堅果敲擊了多少次，以及每分鐘吃到多少堅果。

在整個堅果季節中，顯然石頭都是比木頭更有效的敲擊工具。並且，比起少次的強力敲擊，多次較輕而精準的敲擊會有更好的效率，因為，強力的敲擊可能讓堅果被拍的粉碎，這就讓黑猩猩在撿拾果實碎片時花費更多的時間。

結果，研究人員發現，雖然東部群落的黑猩猩砸每一個堅果的擊打次數最少，效率卻不如其他兩群，這顯然是因為它們的敲擊力道過大，並且在堅果季後期更喜歡使用木錘。研究人員估計，比起南部群落的黑猩猩，一隻東部群落的黑猩猩在整個堅果季平均要少吃大約5400個果實，這相當於74000卡路里的能量。

研究人員無法分析黑猩猩獲取鎚子時花費的時間和精力，因為黑猩猩尋找鎚子這一舉動對於觀察者而言太過不明顯。但倫茨承認，在黑猩猩的棲息地，木材比石頭來得更加豐富，所以使用石錘的優勢可能會被尋找石頭所花費的精力抵消掉。尋找石頭的困難也可能解釋了為什麼一些群落在堅果季後期更願意使用木頭，倫茨表示。

引人深思的文化同化

雌性黑猩猩在成年後通常會加入新的群體，所以每一個群落中的雌性都可能放棄它們成長時期的砸堅果方法，以適應當地的習俗。研究人員甚至設法觀察到了一個名叫蒂娃（Diva）的雌性黑猩猩做出的轉變，它在2007年加入了喜歡用石頭的南部群落後，逐漸從使用木錘變成了使用石錘。

研究人員還沒有觀察到雌性移居東部群落的例子，也無法得知她是否會把砸堅果的方法轉變為低效率習俗。但是研究者們推測，這一情況很有可能發生，否則東部群落應該使用更有效的砸堅果技術。

為什麼當黑猩猩已經知道一個更好的方法時，還是會將其切換成一個次優的方法呢？這可能是一種平均意義上的更好的策略，迫使它們做出了轉變——即便這會導致一些糟糕的決定，研究作者之一，在德國萊比錫的馬克思·普朗克進化人類學研究所（Max Planck Institute for Evolutionary Anthropology）的靈長類動物學家朱利亞·西里安尼（Giulia Sirianni）說道。假如在多數情況下，它們都知道如何適應新環境的話，那麼黑猩猩模仿它所屬的新群體的習慣通常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但這也有可能是同伴的排擠壓力導致的。雖然研究人員還沒在黑猩猩中發現任何明顯的，因砸堅果方法「錯誤」而招致的懲罰，但這並不意味著這種社會壓力不存在。而新的研究會聚焦在少吃堅果帶來的營養損失上，「你必須考慮到，如果這些個體不遵從集體習慣的話，它可能會在其他方面付出代價」，西里安尼說道。

澳大利亞昆士蘭大學的社會心理學家羅伊··鮑邁斯特（Roy Baumeister）指出，對於人類來說，對歸屬感的渴求是一項基本行為動機。鮑邁斯特沒有參與這項研究，他在1995年發表的一篇很有影響力的論文中提出了這個觀點。毫無疑問，人類經常會為了尋求社會認同感，而將一些有害的文化付諸實踐，鮑邁斯特說。而黑猩猩在砸堅果時出於類似動機產生的觀念，非常吸引人，他說。

「這項研究很酷，而且發人深省」，鮑邁斯特說。「為了建立一個共同的做事方式，我們究竟付出了多少——僅僅為了保證文化團結而在群體中堅守習俗——這些付出，呃，也就是你在平常做的，我想大家都非常清楚。」

據西里安尼所知，這是在實驗室以外的野生動物中，第一次發現有害於個體的社會學習案例。這個發現將打破以往研究者對人性的一個斷言——我們是唯一對有害文化付諸實踐的物種。

https://www.insidescience.org/news/chimps-may-play-dumb-fit

美國物理聯合會（AIP/American Institute of Physics）--InsideScience專欄獨家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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