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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流年的正確方式是……速食麵!

劉麥加

上海最世文化發展有限公司簽約作者

已出版作品:《她她》《緩慢但到來》《夏墅堰》

追憶似水流年的正確方式

文/劉麥加

我現在每天十點半準時睡覺,不喝碳酸飲料,不吃膨化食品,再忙都要一個星期去健身三次,再累都要至少準備一葷一素給自己當晚餐。我已經不再是那個生病時需要一包泡麵來討好自己的小女孩,也過了要靠一起吃苦才能交到朋友的年齡,更不會對愛的人敷衍到只能給他煮一包速食食品。

那麼速食麵對我來說最大的作用,大概只是一個追憶似水年華的方式了吧。

蔥油雞速食麵

飢餓指數:★★★★★

口感指數:★★★☆☆

推薦吃法:干吃;煮(加雞蛋)

但凡是看著藍貓淘氣三百問長大的小姑娘小夥子大概都沒有聽說過蔥油雞是個什麼東西,然而這一款速食麵,完全可以排進我心中美食top3,與神戶牛排法國鵝齊名,難分伯仲。

蔥油雞速食麵大概是在我上初中的時候停產的,那會兒還小,不懂二十一世紀初的那場資本浪潮給多少民企帶來了多大的波動,只是不斷疑惑為什麼有我這種鐵粉的存在這家企業會倒閉。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人不喜歡吃蔥油雞速食麵呢?如果有,那我一定不會跟他做朋友。

不同於現在的速食麵強調調料的多樣和推陳出新,蔥油雞方便就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包調料。我依然清晰地記得速食麵包裝袋的後面標示的製作指示,燒開熱水,煮三分鐘,撒進調料,然後一個樂滋滋地小孩子拿著筷子蓄勢待發。我一點都不懷疑宣傳上畫著的這個小男孩的笑意有一絲絲摻假,因為它就是這麼好吃,就是會給人帶來那樣真實的快樂。有人說味覺承載了人絕大多數的記憶,每次我回憶起蔥油雞的味道,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所有和童年有關的記憶。

生病了吃不下飯,外婆便給我煮包速食麵,來回拉扯中終於同意加上一個雞蛋,最後還是只吃下了蛋白死活不想吃蛋黃。哪有小孩子喜歡吃有營養的東西嘛,小孩子吃垃圾食品才能長高啊。於是會在生病難受的時候懷抱一絲絲竊喜,哈哈,又能吃速食麵了。

放暑假媽媽去上班獨自一人在家,粗心的老爸在單位加班忘記還有要吃午飯的我,餓到下午兩點實在撐不住,用半鍋水第一次自己煮了速食麵。媽媽下班回到家把爸爸罵到半死,爸爸為了補償我帶我去吃烤魚。可是始終比不上那包速食麵。是我第一次自己完成的美食。一定是世界上第一好吃。

和堂姐在奶奶家一起過周末,年齡相仿,我們要比試功課,比試唱歌跳舞,比試誰更能討大人歡心。奶奶很開心,問我和堂姐想吃什麼。堂姐要了一包一塊二的康師傅,我要了一包八毛錢的蔥油雞,奶奶誇我比堂姐懂事。食物這種東西,不是貴的就一定好吃,這件事我八歲的時候就知道了。

然而我這麼熱愛的蔥油雞,還是在我上初中的時候倒閉了。

娃哈哈曾經遇到過瓶頸,但是他挺過來了。達能曾經被外資欺負到無法經營,但是他挺過來了。匯源果汁曾經在機遇與危機並存二十一世紀遭受過巨大的挫折,但是他也挺過來了。唯獨蔥油雞,這個佔據了我兒時大半篇幅的速食麵,就此湮沒在了時代的洪流中,再也不曾沉浮過。

大學畢業那一年,我特地跑去深圳,去尋找過蔥油雞的生產廠址,然而那時已經變成了一片學區房。我靜靜地在那裡站了半個小時,感謝一度在這裡奮鬥過的這家廠商給過一個北方小女孩一個淡淡的咸點點的甜絲絲的鮮的童年。

辛拉麵

飢餓指數:★★★☆☆

口感指數:★★★★☆

推薦吃法:炒;煮(加芝士)

高中時候住校,在熱得快和吹風機使用兩秒鐘整幢樓都會聽見的情況下,能使用一次燒水壺泡一包速食麵,簡直是比吃一頓法國大餐還要奢侈的事情。

同宿舍的女生喜歡干吃速食麵,坐在自己的床上咔嚓咔嚓地啃著,後來出了一款速食麵叫做小浣熊,於是毫無疑問她的綽號便叫做浣熊。浣熊是個徹徹底底的吃貨,然而吃貨的一個最大的共同點就是吃不胖,這真是太氣人了。她爸爸是個翻譯,每個月都要飛很多國家,我們便能吃到來自很多國家的美食。其中有一款韓國的速食麵叫做辛拉麵,在當年康師傅壟斷的國內,這款辛拉麵對於我們來說簡直驚為天人,成了我們宿舍的鎮舍之寶。周五回家之前,周一到校之際,都是我們聚餐美食的必備之選。到了學期末,大家集體選擇周末不回家,趁著整幢樓沒幾個人用電,燒一壺熱水泡四碗辛拉麵,挑一部恐怖片看。看到高潮有人尖叫著失手打翻了自己手中的泡麵,舍友一起罵她是廢物,但是最後還是四個人吃掉了三碗泡麵。

後來浣熊看上了年級里的一個學霸,我們四個人一起給她籌謀劃策,好不容易搞到了學霸的電話號碼,大家拿著浣熊手機一起琢磨著怎麼給學霸發信息。學霸說他喜歡智商高的女生,發來五道函數題,能解出來四道就跟浣熊一起上晚自習。四個女生用上比期末考試還認真的精神解題,最後只解出了一道,還是錯的。但是學霸最後還是跟浣熊一起去上了晚自習,上了整整一個學期。第二學期,學霸劈腿被抓,提出分手,浣熊躺在床上一個星期沒吃下飯。我們輪流給她泡辛拉麵吃。十年後浣熊結婚,我們宿舍的舍友全是浣熊的伴娘,浣熊在婚禮前一晚的單身派對上對我們說,以前她以為初戀是辛拉麵的味道,轟轟烈烈,後來她發現,轟轟烈烈的不是初戀,是當初同生共死的情誼。

17歲的時候,我們心高氣傲目中無人,以為自己經歷的一切驚世駭俗獨一無二簡直聞者傷心聽者落淚驚天地泣鬼神。那時心中只有勝負,只有一句愛或不愛,看不到琉璃盞下案幾的腐朽,也看不到一朵花苞外整個原野的凋敝,還長久地掛過一個QQ簽名「我單薄的青春何以承載這沒完沒了的狗血!」。

十年之後,我們站在這裡,未曾見過天地,也尚未見過眾生,但我們透過別的人別的事的那些細枝末節,見到了自己。而這個自己,與這個地球上所有他人經歷過的一樣,並無異同。

回味起來,轟烈之後,卻也不乏平凡的甘甜。

Indomie

飢餓指數:★★★★☆

口感指數:★★★★☆

推薦吃法:干拌;煮

Indomie是一款印度尼西亞的速食麵,在世界上最好吃的十大速食麵中位居前三,在澳洲留學生圈內非常受歡迎,說其他大家都親切地稱他為「留學生速食麵」。然而我在去澳洲留學之前完全沒有聽說過這個玩意,會在超市選擇它僅僅因為它——便宜。

剛到澳洲的時候,習慣在所有的價格上都乘以6,瞬間所有的東西都覺得買不起了,立馬感受到了自己的貧窮。而這款售價僅為七毛澳幣的速食麵,毫無疑問在乘以6之後尚能在我的接受範圍之內,於是在我剛到澳洲半年之內,我幾乎是成箱成箱往家扛。

直到後來認識了某個人,他經常來給我做飯,才停止了我吃速食麵的悲慘人生。

某個人,就是某個當時認識了很開心然後發生了很多開心和很多不開心的故事最後又由一個不開心的事件作為結束每每回想起來都會自動把他名字屏蔽掉的,那個人。

然而就算和某個人在一起後,留學生速食麵也沒斷過。因為那會兒我喜歡吃各種各樣的垃圾食品,喜歡熬夜打遊戲或是寫東西。一口能幹掉一杯威士忌,不兌紅茶的那種。在那個放浪形骸的年齡,速食麵一定是必不可少的東西,因為我總是會感覺到很急躁,非常匆忙地奔跑來奔跑去,哪有時間去「製作」一頓精緻而豐盛的午餐。留學生速食麵成了我最好的選擇,它快捷,方便,便宜,更重要的是,它並不算難吃。

但某個人非常不喜歡我這種作風,被他偷偷逮到我吃速食麵就會跟我慪氣很久。我缺乏耐心去哄他開心,打開遊戲頁面等他自己消化自己的煩惱。等他氣消了,便又會給我做好吃的。很久之後我才發現,其實耐心都是這樣消磨完的吧。

某個人一點垃圾食品都不吃。他修兩個學位,課程繁忙是我的兩倍,他熬final都是成夜成夜地不睡覺。我不會做飯,最拿手的就是下速食麵,他沒有辦法,吃著我的留學生拉麵做卷子,對我說,這個時候吃速食麵,味道竟然還不錯。剛分手那會兒,我聽朋友說他連續一個月天天吃留學生速食麵。

我嗤之以鼻,說他的新女朋友不是特賢惠么,怎麼還能把他餓著了嗎。

三年前還年輕,對於這種舊去新來的事情特別不能接受,話語中各種嘲諷,以受害者的名義自居,特別喜歡在朋友圈發心靈感悟,看似逞強的話語,實則都是在賣慘博輿論的同情。某個人和他的新女朋友便兩年不敢在任何社交網路上秀半點恩愛。

後來帶著當時的男友去澳洲度假,我帶他去我上過學的地方,帶他去我曾經租房子的地方,帶他去我最喜歡吃的餐廳,帶他去我最喜歡看日落的湖畔。在超市看到了留學生速食麵,好幾年來談它居然都沒有漲價,買回來跟他一起吃,一邊吃一邊說,當年啊我好慘啊剛來到這裡天天吃泡麵整個人都快成泡麵了。

男友說,那後來呢。

那後來呢?

半截速食麵掛在嘴邊,根本不用仔細回想,能夠脫口而出的全是美好的回憶,竟然哭了起來。

你會以什麼來追憶似水流年

安東尼、陳晨、吳忠全、陶立夏、消失賓妮等分享每座城市的溫柔月色,願你白天受過的所有傷,都在夜裡溫柔安放。隨書附贈郭敬明語錄版深夜自愈書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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