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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 最初的記憶:黯淡的貴族光環

童年,是人一生中最無憂無慮的時光,那裡有著無所顧忌的笑容,有著天真爛漫的想法,有家人萬般的呵護……於張愛玲而言,童年的記憶味道是複雜的,她習慣了在顛沛和情感缺失的家庭中成長,還沒來得及揪住背後那光環的一角,就不得不邁著稚嫩的步伐,開始自己的人生。

20世紀20年代,上海,一個繁華之都,對外界的倥傯和陰霾不聞不問。蘇州河水清澈地流淌著人們的哀愁和清夢。1920年9月的最後一天,陰曆八月十九,一個女嬰在上海公共租界的張家公館誕生。這一晚,月亮很圓。

她的生命,就如同這個季節的意象一般,因豐滿而美到極致,卻也飽嘗凄婉。

這個女嬰叫張煐。她的誕生並沒有給這個已經開始衰落的封建大家族帶來太多的歡樂。父親張廷重在欣慰於張煐的可愛之後,迅即又陷入對世事的迷茫之中,一遍一遍地嘆息著生不逢時的涼薄。父親的啟蒙,成就了張煐,母親在送她上學時,嫌惡名字嗡嗡不響亮,便給她取名愛玲,讓她成了世人熟知的臨水照花人——張愛玲。

張家是個地道的大家族,是民國初年一眾沒落的封建大家族中的一個。曾祖父張印塘,字雨樵,是「豐潤張氏」(豐潤,即河北豐潤縣,張家祖籍地)第一個做官的人,咸豐年間,曾任安徽按察使。張印塘是個極為清廉、耿直的好官。

祖父張佩綸,字幼樵,一字繩庵,又字簣齋,直隸(今河北省)豐潤人,晚清官場少有的清流人物,與張之洞、陳寶琛等同為清流主將。年少時,張佩綸才思敏捷,數千字文章一揮而就。光緒元年大考翰詹,張佩綸高居二等第三。中法戰爭初起,張佩綸主戰,受命三品卿銜會辦福建海疆事宜。清軍戰敗,張佩綸被褫職遣戍,再次做了李鴻章的高級門客。八國聯軍侵佔北京後,因在對待俄國的態度上不一致,張佩綸與李鴻章分道揚鑣,居於南京,不再過問時事。三年後,張佩綸帶著滿腹經綸和對國家與民族現狀的悵惘駕鶴西行。此前一年,李鴻章先他而去。

1888年,因中法戰爭戰敗被貶重新做回李鴻章門客那一年,李鴻章將長女李菊耦嫁予張佩綸,李菊耦成為張佩綸的第三任妻子。李菊耦,大家閨秀,嫻雅女子,善做文章。婚後,二人香茗互贈,題詠互樂,情深義重,簡直就是佳偶天成。為此,張佩綸在日記中寫道,「以家釀與菊耦小酌,月影清圓,花香搖曳,酒亦微醺矣」。甚至,李鴻章特地為他們的書齋題名為「蘭駢館」。祖父母是如此地伉儷情深,可孫女張愛玲卻難得相伴白首人。

父親張廷重生於張家繁盛時期。父母恩愛,家產富庶,使得張廷重自小錦衣玉食,沐浴著父親母順的和諧家風,飽讀詩書,博聞強記,聰穎過人。可惜,張廷重7歲時,父親去世,家道中落。那一年是1903年,清王朝正處於風雨飄搖中。封建王朝的衰敗,同時也帶走了張廷重科舉中第的滿腔希望。

李菊耦這位世家小姐在與張佩綸的短暫婚姻中品嘗了幸福。丈夫去世後便立志要把張廷重培養成才,繼承丈夫平生沒有得以實現的抱負。但李菊耦給兒子、女兒的自由是失衡的。張家老女僕回憶說:「老太太總是給三爺(註:張佩綸髮妻朱氏生有兩子)穿得花紅柳綠的,滿幫的花鞋——那時候不興這些了,穿不出去了。三爺走到二門上,偷偷地脫了鞋換上袖子里塞著的一雙。」

她即便要把他裝扮成一個出不得門、見不得人的靦腆女兒相,也總是惴惴地提防著他別敗壞了輝煌的張家聲望。於是,他很內秀,很靦腆,一副破敗的富貴人家的紈絝子弟之相,但卻很有才華。他終日背手踱步,繞室吟哦,滿腹的學問,滿腔的憤懣,時而拿起四書五經,時而心情極好時招來張煐點撥一二。後來,經歷生活種種不順,所學無從施展,張廷重便沉迷於鴉片中。家道沉淪已是避無可避。

張家這個封建大家族能夠得以支撐而延續,無不得益於祖母李菊耦的父親——李鴻章的鼎力相助。李鴻章和張印塘曾在合肥、巢湖一帶並肩作戰,意氣甚為相投,二人結為至交。於是,祖父的官爵和俸祿皆來自李鴻章的賞識與恩賜。出閣前祖母居於「小姐樓」。為了愛女,李中堂慷慨相助,殷實富足的嫁妝足夠當時的中產階級子子孫孫享用數輩。數量驚人的房產、田地與古董保住了祖母的一輩子和父親張廷重的前半生不被生活所累。

張愛玲出生的地方,是坐落在上海公共租界的張家公館,這是當年李鴻章送給愛女的陪嫁。這座建築採用了當時最流行的西洋風格,四面是房間,中間有一個寬闊的天井,朝內一面有連廊可以通行。這幢房子存留了張愛玲的兩段時光——燦爛的童年與苦澀的青春。稚女的笑聲與少女的淚水在這幢豪宅里交融著,是一體,又不是一體。

張愛玲的母親黃素瓊亦是名門千金。黃素瓊的祖父黃翼升,是清末長江七省水師提督,李鴻章初建淮軍開赴上海時,黃翼升率五千水師受其統轄,為其副手。同治四年,黃翼升因阻攔東捻向西突圍有功,被封為男爵。南京莫愁路上的朱狀元巷14號(明代時本為朱狀元府的一部分),因黃家入住更名為軍門提督府。黃翼升的次子,也就是黃素瓊的父親黃宗炎,早年中舉,後捐了道台,承襲爵位後赴廣西出任鹽道。黃宗炎赴任廣西之前,買了一個長沙農家女納為妾室,後來產下遺腹子龍鳳胎,女孩就是黃素瓊。1922年,黃宗炎的大夫人辭世,黃素瓊與孿生胞弟黃定柱分了祖上財產。後來,黃素瓊每次遊學歐洲的費用均來自於此次財產分割得來的古董。

張黃兩大家族的聯姻,一時傳為佳話。強強聯合的婚姻,帶來了財產的豐腴富足的同時,也帶來了思想的碰撞。黃素瓊雖然出身傳統官宦世家,思想卻受到了清末民主自由氣氛的熏染而極為開化,她不甘於長年深閨宅院里傳統的生活方式,而渴望能與一個同樣思想開闊、崇尚民主自由的男子共建新式家庭。遺憾的是,張廷重並不是這樣的人。儘管他和妻子一樣也諳熟且欣賞西洋文明思想,但他卻無法接受西洋文明思想所崇尚的自由與平等,內心裡男尊女卑、臣為君死的刻板思想仍舊根深蒂固。

張愛玲出生時,恰逢「五四運動」所倡導的自由和民主廣為傳播之時,人們不再坐井觀天。黃素瓊勇敢地一腳邁入領導風潮之列,與徐悲鴻、蔣碧微等一眾朋友大踏步地開闢著「五四」青年中國的新潮風尚。她是那樣地不管不顧,那樣地意氣風發。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暫時忘記束縛自己的丈夫,擺脫讓自己窒息的封建文化。

而對於父母間的格格不入,張愛玲在《對照記》里毫不諱言地說:「他們(指父親、母親和姑姑)的思想都受『五四』的影響,就連我父親的保守性也是有選擇性的,以維護他個人最切身的權益為限。」弟弟張子靜在回憶錄中也坦白:「我父親雖也以新派人物自居,觀念上卻還是傳統的成分多。」說得如此透徹。國家與社會的巨變迎合了母親的訴求,違背了父親的意願,造成了不可調和的矛盾。他們終於像蒲公英的種子與枝幹一樣,在風中不可逆轉地分開了,不再複合。母親的離去讓張愛玲與弟弟張子靜孤苦無依,浮萍般隨波逐流。

大家族的榮辱盛衰就這樣毫無預兆地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李中堂的慷慨解囊與黃翼升的遺產終究沒有阻擋住張家的一再破敗。「五四」中國的清新風氣也最終吹散了這個腐朽大家族的晦重之氣。

這樣的簪纓世家,成年後的張愛玲並不願提及。倘若有人問起,她也總是含糊其詞。家族的沒落與陰影,讓她總是下意識地遠離那些象徵權勢與地位的精英主流,而獨自偏居一隅。

然而在張愛玲的內心深處,家族是有分量的。晚年的張愛玲曾說過這樣一段動情的話:「我沒趕上看見他們,所以跟他們的關係僅只是屬於彼此,一種沉默的無條件地支持,看似無用、無效,卻是我最需要的。他們只靜靜地淌在我的血液里,等我死的時候再死一次。我愛他們。」這應該算是一種情感上的和解了吧。

血緣,就是這樣,榮辱都在一起。

(以上圖片均來源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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