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城堡一樣的大房子里

三年級畢業的那個暑假，我有一個兩周的實習。是在法國中部山區的一個小城鎮上一個推廣版畫，石板字體的文化中心。文化中心分兩層，底樓是賣畫賣書的商店，樓上是工作室，每隔一天都會有小孩過來參加約一個小時的興趣班，有時候會有遊客過來參觀。實習生的工作就是帶小孩的興趣班，有遊客的時侯給客人們講解。其餘時間自己做自己的創造，空閑時間挺多的。

剛開始找到這個實習的時候沒注意地點是在哪裡，因為覺得只要不出歐洲都無所謂。後來確定了日期之後開始找房子，才發現是這麼遠的小山村。這個小城鎮太少，根本沒有出租兩個星期這樣的房子。最後找到了在半個小時車程外的一個鎮子的一個Airbnb上的房子。

到了那一天，轉了好幾趟車才去到鎮上，是一個老太太來接我的。互相自我介紹完之後開始把我往家裡領，她叫Monique，應該是我碰見的少有的沒有客棧老闆職業微笑的人吧。房子就在市中心很近我下車的地方，路上她一直問我喜不喜歡動物。我說，喜歡啊。估計家裡有貓有狗吧。

到了之後，門也有點舊了，就在鎮上主要幹道的路邊，門有點寬，房子旁邊挨著鄰居家的房子和植物。當開門的時候，老頭子Michel在門口等我。他大概60歲左右，穿著短袖，露出紋身花臂，很親切地幫我拿行李進屋。還有一個小哥哥也很熱情地跟我打招呼，他樣子看起來像哥哥，但是行為舉止又像小孩。後來他們告訴我，他是有唐氏綜合症。之後介紹家裡的其他成員：3隻狗，一大兩小，6隻貓，平時不知道去哪玩，但是吃飯時候會回來，4隻鳥，1隻大約250斤的寵物豬。家裡有十來只貓的家我見過，但是豬養在家裡的還是頭一回，他們鄭重地跟我介紹了它，叫Caramel，很乖的。往後我再講講與這隻豬鬥智斗勇的故事。家裡非常大，繞得我有點暈，外面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是裡面像城堡一樣。他們帶我去我住的地方，我單獨住一層。而且另外還有一個獨立的樓梯，我還有獨立的浴池廁所。我從外面回來，不經過客廳，可以先把自己的東西放回屋裡再去跟他們打招呼。房子是三層，還是四層，我也不知道。因為沒有上過去，也懶得去探究。客廳里放著很多家傳的盤子，杯和刀叉，牆上還有很多古怪的畫。這是一個看起來很有故事的家。

雖然只看到很破的門，但是我覺得房子應該是這樣的！哈哈。

Monique和Michel在吃飯的時候給我介紹了，他們是巴黎人，但是之後賣了巴黎的房子，就在這裡買了房子。這裡以前是住著一個有錢的軍官，後院的門口還有兩個他從義大利運回來的石獅子。家裡院子很大，但是很荒廢，沒有什麼植物，老爺爺說，他在家的時候就是弄院子，他說要蓋一個小小的魚池，所以不能讓狗過來，它一過來就把砌好的石頭都弄壞了。其實他們家裡的動物都是有名字的，我只記得那隻豬的其他的都忘了。

夫婦兩人很好，小哥哥是他們領養的小孩，其實他們還領養了三個從戰區逃難過來的年輕人，只是他們現在都長大了，都各自成家了。客廳的牆上有很多異國風情的畫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個兒子畫的。Michel跟我說他年輕的時候是開的摩托車的嬉皮士，後來就慢慢安定下來了。他們跟我說：「這個房子很大，平時接受一些客人，是因為太寂寞了，而且也不想浪費資源。房租不用擔心，不用理aribnb上寫多少，你想給多少就給多少吧。」

在這兩周里，晚飯我和他們一起吃，知道我在另外一個鎮子上班之後說要準備我每天中午的飯盒。於是Michel每天變著花樣給我做他拿手的菜，還有當地的特色菜。我本來覺得不挑食，是件引以為豪的事。但是後來他們跟我說，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什麼好不好的。我於是陷入思考，我之所以引以為豪，大概是覺得自己的方式比較好吧，但是想想只是a和b的問題，左右之分，並沒有高下。有時候就是在一些很微少的事情撼動到你。

小哥哥每周日中午都會去果攤收免費的爛掉的水果，給家裡的寵物豬Caramel吃。每個果攤的老闆都待他很熱情。這個小鎮令我有一種中世紀古鎮，家家戶戶都互相認識的錯覺。什麼秘密都藏不住，一個只屬於理想主義的地方。我忽然覺得沒有網路好像也沒什麼。

兩周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回來之後，就沒怎麼聯絡了。就在去年無意中翻到他們的名片，就互相加了Facebook和Instagram。聖誕節的時候給他們寄去了卡片，約好了什麼時候有時間再回去玩，但是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再回去過。有時候就是這樣，說好的再見，不一定真的會再見，很感謝他們在這兩周的時間裡給予我如此多的溫暖，幫助，像是放了一個很不真實的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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