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溪 笑臉夫妻

蘭祖全（樂至）

剛結婚時，臨時住在一間背街的房子里。那是一排簡陋的青磚平房，狹窄潮濕。

隔壁是一對模樣頗丑的夫妻，男人粗壯矮黑，女的寬臉肥腰，兩人有個七八歲的兒子，據說犯癲癇病壞了雙腿，上學放學都得要人背著接送。

這樣一個家庭，本是不招人喜歡的，好在他們待人熱情和氣，平時進屋出門都給人一副笑臉，鄰里之間處得頗為融洽。

後來熟悉了，得知男人在一個連工資都開不全的企業上班，女人在街上攤煎餅賣，一家人過得緊巴巴的，還要擠出錢來給兒子看病。每天早上，看男人匆匆地背兒子上學，便對他們多了幾分同情。

大概是我們搬來平房半年左右，男人所在的廠垮了。對那樣一個家庭，這無異於雪上加霜。我們本想過去安慰一下，不料他們進屋出門任然是一副笑臉，只是男人每天外出的步子急了許多，像是在找工作的樣子。

一天黃昏，男人開回一輛三輪摩托車，喜形於色地告訴我們，他要跑摩的做生意了。於是，每天天不亮，我們就聽見男人發動摩托車的聲音，還有婦人站在口壓著嗓子叫男人小心的叮囑聲；到了深夜，男人又載著婦人和她煎餅攤的行頭，一路說笑著叮叮噹噹駛回平房。

那一段時間，也許是手頭活泛了一些，遇到不出車的日子，男人大方地買了花生、滷菜，請我們到院子里的大榆樹下吃酒下棋。吃得幾回，我們心裡不過意，也買了酒菜請他們來家裡吃飯。漸漸地，相互之間多了幾分熟悉、幾分親熱。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一個星期天，隔壁夫婦背兒子出外看病，婦人突然變臉變色急慌慌跑回來找我們借錢。一小時前，他們一起走過馬路，一輛大卡車撞過來，男人為救她和兒子，被卡車撞到壓壞了腿，剛送進醫院。

因為有卡車司機的賠償，男人治傷並沒有花多少錢。考慮到婦人那段時間不能出攤做生意，我們沒打算讓他們還錢。沒過一個月，婦人拿了錢來，執意還給了我們。

男人出院了，只是雙腿瘸得厲害，再也不能跑摩的做生意了。剛開始那幾天，隔壁沒有笑聲，我們明顯感受到一種沉悶的氣氛。我們揪心地想，好好一個家，也許就這樣給毀了。

出人意料的是，幾天後，隔壁一家又變得生動活泛起來。原來，男人找到了事做，街道給他申請了一個替人擦皮鞋的小攤子。男人很滿足，他把鞋攤擺在婦人的煎餅攤旁邊，與她一起出工，一起收工。

現在，隔壁夫婦仍然在賣煎餅和替人擦皮鞋，每天早上起來，我總能看見婦人一肩挑著煎餅行頭，一手摻著男人高高興興出攤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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