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聽爸爸講你過去的事——最初的遠行

圖文/劉宏宇

【作者簡介】劉宏宇，常用筆名毛穎、荊泓。實力派小說家、資深編劇、北京作協會員，「夏衍杯優秀電影劇本」獲獎者。著有《管得著嗎你》《紅月亮》《武王伐紂》《深水爆破》等多部長篇小說。主筆、主創多部影視劇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諜戰劇）、《危機迷霧》（38集諜戰劇）已在央視、北京大台播出，《婚姻變奏曲》（30集情感劇）、《阿佤兄弟》（電影）已拍攝完成。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2002年「十·一」，古冶的小超舅舅結婚（他叫王俊超，是你媽媽的表弟）。你媽媽做了個有點兒冒險的決定——帶你回古冶，參加婚禮。

那時你才七個月大，還要吃媽媽的奶。因為久不回去，媽媽很想念從小到大生活的老家和拉扯她成長的親人們。加上姥姥姥爺也一同去，你的身體也一向很好，就大著膽子決定了。

奶奶有些捨不得，有好多的不放心，可沒阻攔。爺爺倒說了勸阻的話，我們也沒聽進去。那陣子，天通苑的家剛裝修完，一副爛攤子；新郎的父親，你叫三姨姥爺的，特別希望我能去做婚禮的主持，一家人都在巴巴盼著咱們去，我也就鐵了心帶著襁褓中的你上路了。

火車臨開的一瞬間，奶奶流淚了，怔怔盯著車窗裡面的你，流淚了。

我想起很多年前，我去上大學，第一次踏上遠行的列車，她也是這麼地流了淚。

那淚水裡蘸滿了不舍，蘸滿了惦念。那一瞬，媽媽把你緊緊摟住，生怕火車的鏗鏘嚇著你。你也許不記得奶奶的淚水，但我記得。我希望，你能知道那個情景。

路程其實並不長，四個多小時吧。為舒適些，我買了最貴的軟座車票，比一般車票貴了85％。其實錢並不多，可在勤儉的老家親人看來，那簡直就是一種奢侈。

那年夏天，我去了趟法國，帶回些「洋貨」，回去給老家親人們分了。在他們心裡，你媽媽是家族的驕傲，是有出息的、給家裡爭光的人物。於是，你我就跟著佔了不少光。你白白嫩嫩的樣子更讓老家的左鄰右舍驚羨不已，讓老家的親人們覺得臉上有光。你可能並不十分理解（那沒什麼不對）傳統的中國人那種濃濃的家族情感和家族榮譽感，可我們理解，也很欣慰。你沉靜地觀看婚禮，觀看人們忙前忙後，接受人們的祝福和逗弄，也不發脾氣，也不哭，真的有那麼種大氣。於是，更多的人來看你，更多的人把對這個大家族的羨慕傳播開去。

我們在古冶老家住了三天。你媽媽帶了你的全套用具——那是我們行李的主體，我們自己沒什麼東西，禮物到地兒一散全沒了，就剩你那幾大包。姨姥姥們見了，都慨嘆你媽媽的不嫌麻煩，而我則已經習慣了。我是個生活得很簡單的人，但也很有些適應力。我們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健康茁壯。為此，我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當然，在老家親人眼裡，那代價過於昂貴了，超出了他們的心理承受極限。那是地域職業等等因素導致的、收入差異造成的。在他們的認識里，我們對你的寵愛是不可想像的。我們並不解釋什麼，我們實在沒有必要跟任何人表白我們有多麼愛你、多麼在乎你。因為，那一切都是不言而喻的。

婚禮當天，我主持得很糟。可誰也沒挑什麼。說實在的，我根本沒認真準備，心裡老惦記著你。你是那麼柔弱，那麼嬌小，在媽媽懷裡靜靜地看著那熱鬧而並不能理解的場面。

後來，到二叔結婚的時候，你長了一歲，就比較能融入環境了。可在當時，你並不是真正的參與者。婚禮很熱烈，也很有幾分鄉土的親切。我為沒能主持好兀自愧疚了好一陣，心裡就想回到你身邊，好好摟著你親昵一會兒。可那時候的你，並不怎麼樂意跟我。對於七個月大的孩子，父親還只是生命中的「客人」。

由於住宿條件的限制，我們三個睡在一起。

那是我最初感受睡在你身邊的滋味。我第一次那麼近地感受你嬌弱的呼吸，第一次享受一天中最後一次吻過你就可以倒頭便睡的親近。因此，我珍惜那短短的三天，珍視那次遠行的記憶。那是你的第一次遠行。跟著我們，帶著你所擁有的愛和記掛。

回來路上，你似乎有些想家了，哭鬧不停，非要吃奶。全車廂人都投來關切的目光——你哭的嗓門實在是太大了。最後沒辦法，媽媽只好找個背靜處解懷給你餵奶。有旅客下車前還特意過來問候你，說：「小傢伙不哭了？」你很自得很驕傲地不理人家。一路同行的姥爺可是著實領教了你的哭鬧，後來念叨了很久。

回到家，爺爺奶奶忙不迭地問這問那，把你抱來抱去，好像失而復得的樣子。

在我們遠行的日子裡，他們一定日夜惦記著他們的小孫女。你的笑和滿臉的健康之色讓他們徹底放了心。我們也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終於，我們的遠行圓滿結束了。終於，我們帶你完成了你人生中第一次遠行。

2005年7月31日

於北京天通苑家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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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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