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國給博彩公司報球，利茲65歲大爺罵我偽球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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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e又摔倒了，這已經是第四次了。

儘管今天的利茲天氣不算太好，球場積水易打滑，但Cole的表現比天氣還要糟糕。

Keith早就坐不住了，在我身邊一個勁臭罵，說Cole心不在焉，讓他趕緊爬起來。

場外的喊叫聲此起彼伏，大家都對Cole今天的表現或多或少有點失望，Cole也知道今天註定不是屬於他的了，沒辦法，他就是被對面那個叫Mallik Wilks的男孩耍得團團轉。

Cole的媽媽也在罵他，我為Cole暗暗捏了一把汗——要頂住這些叫喊聲去戰鬥，可真的談不上容易。

2016年11月29日，星期二，地點：Thorp Arch Training Ground。

這是我在英國看得第十二場U23聯賽，對陣雙方是利茲聯U23和巴恩斯利U23。

對於Cole來說，這是一個無比漫長的下午，特別是當對面的10號Wilks——那個長發飄飄的球風頗似莫德里奇的用迴旋把他來回過了兩遍的時候，他應該感到九十分鐘是無比的漫長。

而於我，這樣的下午實在是過於短暫，要知道我的啤酒才剛喝了一半。

這是我在英國留學的第五份兼職——博彩公司的滾球。

工作內容就是為境外博彩公司報球，主要覆蓋英國的低級別聯賽，我需要記錄一場比賽的比分、紅黃牌數以及角球數等比賽數據。

需要掌握的辭彙其實並不多，球沒到前場的時候只需報安全，等球員下底了就得報「進攻」，反之亦然。

一場比賽我能拿到五十磅的收入，去到各個城市的車費自負，說實在的，報一場球平均就需要花費5-6小時，如果不是對足球真的感興趣，做滾球這一行，性價比談不上高。

我因為看得利茲聯比賽比較多，認識了Keith。Keith 65歲了，世代都是利茲聯球迷，銀行工作退休之後他就在利茲聯做後勤。每每報完球都是Keith開車送我回城裡，路上順便跟我聊球，當成一種開導。

Keith在U23的球隊工作比較多，像他這樣的後勤工作人員，只是這龐大青訓系統上的一環。

在英國，英冠級別以上的球隊都會設有青訓，再小的球會在當地也會有足球學校。

Keith告訴我，每年統計參加青訓的男孩們大概有一萬多，而大概只有百分之五的人才能有機會進入一線隊。

合影~

低級別聯賽包括青訓聯賽都是地區性的，由當地工廠老闆贊助，球員基本都會在當地球隊渡過整個職業生涯，由青訓到一線隊，球員本人的歸屬感也十分強。

不過英國足球的熱錢湧入越來越多，金元足球開始之後，青訓差異就特別明顯。

曼城的青訓系統做的是眾所周知得好，收費也相對高昂，所以很多有錢人都樂於把孩子送到曼城青訓，俱樂部光是青訓就有十八塊真草場地，教練也是在全球範圍內高薪聘請，也不難理解為什麼很多前曼聯球員都願意把孩子送去曼城青訓營踢球。

相比之下，利茲在青訓這塊對比起平級的球會也算是做得很不錯了，可是俱樂部也就兩塊球場，一個青訓教練一個助教，有時候天氣不好很難組織訓練。

小球會青訓的好處就是球員黏度高，不像曼城青訓，是服務世界範圍的，城市集團會把練得好的孩子送去世界各地踢比賽，他們的未來肯定不會局限在曼市，而利茲聯從梯隊一路升上去的球員一定會成為俱樂部的財富。

但現在英超的大球會太多了，英國本土的球員存在感不像之前，球隊里的核心位置都交給了外籍球員，英國男孩們應該明白，足球這條路不像十年前那麼好走了。

這些都是Keith跟我說的，他經常會跟我聊英國足球的傳統和歷史，我把這樣的聊天當成是一種學習。

足球只是一個點，我從這個點裡切入，才能更好地了解這個國家。

除了和Keith聊天，一周中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寡言的。除去球場，我基本上不會在任何地方「虛度」光陰。

我在英國的一周基本上是周中去報一些青年梯隊或者Develop league的比賽，有時候就是利茲本地的U23，有時候則需要去到哈斯菲爾德、德比郡、謝菲爾德等城市。

每一個報球人是有區域劃分的，因為英國的足球比賽實在是太多了，或是最低級別的職業隊，或是最小年紀的梯隊，再小的鎮子都會有自己的足球隊。

不過這些小俱樂部球場都十分偏遠，一般都是在遠郊，報過的最神奇的一場球就是在Briggs Town，球場就在一片農田邊，但養護得卻很好，球員年齡最大有48歲，跑起來比裁判還要慢。

即便如此，這樣的比賽依舊會吸引很多當地人去觀看，對他們而言，這樣的比賽更像是一次鎮上的大聚會。

周末我一般會去倫敦看英超，我是阿森納的球迷，依我看球一年的經驗而談，阿森納的海外球迷算是最多的，可能是在北倫敦的緣故，每一次周末的比賽，這塊球場都會有無數來自世界各地的人為阿森納扼腕嘆息。

阿森納的球迷對比起曼市的球迷相對理性，也懂自黑，客隊進球了也不會怎麼痛罵，倒是主隊球員栽了跟斗會噓一噓。不管怎麼說，每一次出場引起聲量最大的，仍是溫格。

我一般會坐在酋長球場四十五度角的位置看比賽，所以這一年我每個周末都會近距離見到貝萊林做無數次無用的折返跑。

我對這個小夥子沒有任何成見，比賽之後他總會跟球迷互動，或是擁抱或是送球衣，從他對待球迷的方式，看得出他是用真心對待這個俱樂部的。

球迷也不笨，他們跟我一樣喜歡這個小夥子，踢得再差，大家也會拍掌鼓勵他，都當是自己兒子一樣疼。

就這一點而言，不論是在利茲聯U23還是在英超的阿森納，不論在沒有多少坐席的青訓基地或是幾萬人座無虛席的酋長球場，球迷們都是一樣的——對於那些努力奔跑的球員，他們從來不吝惜自己的喜愛。

曼聯的球迷是我見過最瘋狂的球迷群體，酒精就像是他們的燃料，哪怕是在客場，他們也是最鬧騰的那批人。比賽前你總找不到他們的人，因為他們總是分頭行動，各自買醉。一到比賽的時候就是撒了歡地叫喊。

16年年末在埃弗頓，曼聯打客場，紅魔球迷在古德遜公園大肆叫喊著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是利物浦。

埃弗頓球迷大多比較溫吞，大部分都是退休的藍領階層，看見曼聯球迷如此囂張也不想置氣，我旁邊的老頭兒氣定神閑的哼哼兩聲也算是回應了。

這場在比賽最後階段，費萊尼送點，巴克利罰進點球扳平比分的時候，埃弗頓的球迷就炸了，這下就輪到曼聯球迷死一般的寂靜了。在古德遜公園狂妄了九十分鐘，見著到手的三分溜走，那滋味肯定不好受。

而我身旁的老頭早就跳了起來，揮拳高喊：fuck it lads!儘管他的皮帶就快要綳壞了，可是沒辦法，這就是足球。

在現場看球最痛快的事情莫過於歡慶進球，享受這份十幾秒時間中腎上腺素帶來的歡愉。

我不再報球之後專註看英超，倒是Keith常常找我去看利茲聯比賽，我對成年隊失望透頂，一個賽季的表現高開低走，輸了紐卡，輸了維拉，再後來連德比郡都能輸，我不想再浪費任何錢去看他們的比賽了，看利茲聯讓人糟心。

Keith常罵我，說我偽球迷，我不置可否。

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在Message上喊不動我，他們全家開著SUV在我宿舍門口按喇叭，我一開窗，看著他全家老少都穿著利茲聯球衣在樓下喊著我去看球。

那一瞬，讓我想起了小學時代同個小區的玩伴喊我下樓踢球。

無奈，再想什麼樣的理由都難以推脫了，只好換上球衣，匆匆下樓，跟他去看球。

五月英國才真正意義上開始回暖，這時候大大小小的聯賽已經陸續結束了，只剩歐冠。

Cole在休賽期滿24了，明年開始他就沒有比賽踢了，除了英乙的一家球會，沒有其他大俱樂部簽他，他準備接著修完自己大學所有課程接著出來去倫敦當個證券經理。

我被Keith領著去了Cole的生日趴，所有的隊員都來了，Cole說自己許願還希望能繼續踢球，他的父母在旁邊捂著胸口感動壞了。

作為全場唯一的中國人，我獲得了和球隊一起合照的殊榮，Keith說下賽季會給我在Trop Arch留位置，我心想我應該等不到下賽季揭幕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在英國會有這樣難忘的經歷，重新認識了一支球隊，更深地接觸了純正的英式足球，雖然我還沒有真正意義上愛上過哪家球會，但每一場九十分鐘的比賽我都無比享受，而這，也成為了我無比珍貴的財富。

想來還真的是不好意思，我只愛了足球那麼一丁點兒，它卻給我這麼多。

文：斯瑞恩插；微博：SrainZ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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