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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葡萄牙的懸崖邊遇到了一個 「免費」 過日子的猶太人

世界上有太多好玩的經歷,也許永遠也無法窮盡。於是我們找到了比你或是你的任何朋友都要更牛逼的玩家,讓他們說說自己的玩法。

拉哥斯是葡萄牙南部一個不小的城鎮,擁有阿爾加維海岸線中長長的一截,陽光一曬,碧藍藍亮閃閃的海水就毫不留情地推擠著各處的峭壁和沙灘 —— 這是我在葡萄牙的第二站。在里斯本把及腰的長髮剪掉之後,我和老友互訴了未來的理想抱負,其中一點就是,掙足夠多的錢,以後想怎麼跑就怎麼跑。

這地方自我落地起就很少聽到當地的語言,倒是英語和德語一直在耳旁繞來繞去。聽旅館一位比利時婆婆講,這裡的房子大多是英國和德國有錢人的度假屋,一到冬天他們就過來晒晒太陽。

二月的拉哥斯,雖是陽光密布可也瀰漫著冬季的涼意,在一個鋪滿貝殼的海灘上,一身短打裝扮的他無疑是個焦點 —— 黃棕色的長髮,混著幾根粗粗的臟辮,古銅色的皮膚加上兩團緋紅,笑容有些傻。他一會兒倒立著行走,一會兒又來個橫空翻,頗像個街頭賣藝的人。

我一直觀察著他,大概是發現了我的目光,他也轉過頭來望著我。視線相對,他朝我走來,用有些生硬的詞藻跟我搭訕,我向來不拒絕這種路邊熱血青年開啟的聊天模式,一來我話多好奇心也強,二來這路上形形色色的陌生人老能贈我或多或少的新啟發。

拉哥斯的海 本文圖片均由作者提供拉哥斯的海 本文圖片均由作者提供

這人叫作摩西,名字取自希伯來語,意為 「從水中拉起」。三言五語後,我告訴他我早就對一旁的懸崖感興趣,可惜中間有一片被圈住的私人領地,正愁沒有一條捷徑。他一聽,立刻回應說我願意幫這個忙。雖然初次見面本該抱著一絲戒備,但正是大白天,再加上兩人交談甚歡,我還是決定跟著他去冒險一把。

那果然不是一般的路,我八公分半寬的鞋有一半都懸空,底下就是波濤的海水。他腳踝上戴著根繩子,從圍欄外面的岩石登上去,沒穿鞋在前面給我開路,我心裡雖有些害怕,但看到眼前這位 「山大王」,竟也有幾分踏實。一路向上的驚險戛然而止了,抬起頭,大片金燦燦的小花晃了我的眼睛,背景是藍得發亮的大海。從高處的懸崖頂上望下去,整個大海一覽無餘,極清澈的海水涌動在暗黑的礁石之間,離峭壁不遠處總有些從水中聳立起來的山石,許多海鳥就拿這當作了歇腳處,載著遊客的白色小艇就從這有些拱形的石頭中間穿了過去。

陽光下的摩西

我看美景看得痴了,不由得對這位帶路的 「山大王」 感激不盡,話也越聊越長。摩西總喜歡問我一些宗教在中國的情況,我們聊到位於柏林猶太紀念館二樓的耶路撒冷博物館時,他有些滿不在乎地說:「看自家的東西也要被收費,不如不看。」

我這才知道,摩西出生於耶路撒冷的一個極端正統的猶太家庭,家裡有十個姐姐和一位哥哥。傳統的猶太教育是以男性為中心的神學,因此他與哥哥的主要學習任務就是猶太經文,比如律法和猶太法典,負責公共場所的會堂禮拜,為日後成為拉比做準備。而女孩則兼修一般的神學和世俗教育兩種,負責撫養孩子和家中經濟,以及家庭禮拜等私人領域。

摩西的祖輩居於德國,二戰時期,時年十二歲的爺爺幸運地被送到瑞士的兒童庇護所,戰後被遣送回以色列。爺爺的母親和姐姐則雙雙在德國東部的一個集中營遇害,摩西也從沒聽爺爺講過這過往的故事。「有時坐大巴可能會遇到德國製造的車子,倘若是那樣,就是等很久到下一輛也絕不會挪半步到這車上,耶路撒冷的年輕人倒是都無所謂了。」

摩西的姓氏發音正好和辛德勒一致,提到這一點,他的語氣比之前歡快很多。

貝殼

像我許多生下來就被賦予上宗教身份的年輕朋友,包括北非伊斯蘭教的和歐洲基督教的。 沒戴過幾次頭巾沒進過幾次教堂,拿他們的話講,沒有一定的社會經歷不足以理解到經文當中的一些處事原則,因而學來不免枯燥。摩西以同樣的話答覆了我為什麼不繼續學習的理由。18歲的時候隨朋友旅行到了印度,喜歡上了對異域文化的探索。爾後用自己的一點積蓄跑去南美洲。在巴西弄丟了手機,他也不因此著急,從那以後,竟再也沒有購置過任何通訊工具。

「難道從來也不和家人聯繫嗎?」 —— 畢竟在一個 「現代人」 看來,沒有任何通訊工具幾乎等於斷絕了與世界的來往。

「幾年前聯繫過一回,當時在巴塞羅那談了個女朋友,跨年那天夜裡在她的強烈要求下給家裡打了一通電話。我爸媽很驚訝我還記得他們的號碼,不過他們從來不擔心我的安危,因為他們心裡清楚我還活著。我也能夠感覺到他們的存在。何況人總免不了一死,離開也是命運使然。」

之後摩西用口袋裡剩下的最後一點鈔票買了飛往西班牙的機票,流浪到了歐洲大陸,護照也忘記是在哪個國家被丟的了,反正對他而言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來自 Dona Ana 海灘的砂石,因為沒有人工沙子所以才這麼純凈

摩西說家附近的海灘運來了過多人造沙,因此導致了大量貝殼類動物的死亡摩西說家附近的海灘運來了過多人造沙,因此導致了大量貝殼類動物的死亡

「那你住在哪兒呢?」

「你去過的啊,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個沙灘,就是我的家。」 摩西告訴我在峭壁上有一個洞穴,裡面還有些藝術性壁畫,他每晚和這些壁畫相伴入眠。

「沙灘邊上那個酒吧老闆可心疼我,說要是太冷就住到他的儲物間去。可我喜歡這兒啊,吹著海風才能睡著。」

「之前的女朋友呢?」

「沒有了唄,巴塞羅那太冷了,我必須離開那個地方,雖然她總趕我去她的公寓,但我還是更想和自然呆在一塊兒。也是時候去到下一個更溫暖的地方了。」

「你沒錢怎麼走啊?」

「法國,義大利,德國,西班牙,葡萄牙,我都是搭著順風車去的,人家載我到哪兒我就去哪兒。」 聽到他這麼說,我抱怨道在奧地利沒人給我拼車回德國的傷心事。他頓了頓,「你等了多久?」

「20分鐘!」

「我平均要等 10 個小時吧。」

懸崖邊的視角

摩西的平常溫飽來源是超市每天關門前扔掉的快過期的食物。這使我想起所結識的慕尼黑 Dumpster Diving (垃圾搜尋組織)的志願者 Lisa 也是利用此機會,讓自己吃上了身為窮學生從不會去考慮的如芒果一類的昂貴進口水果。摩西身邊一直有隻白棕的狗,這隻狗據他說是在西班牙的毒品愛好者節上撿到的,我後來才明白其實他說的是音樂節。這邊的警察都很和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何況我還有很多 『好』 朋友,總是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助之手。」

下午兩點,肚子開始咕咕直叫,我們走到 Dona Ana 海灘附近唯一一家餐廳,卻發現這地方完全沒有任何人煙的跡象。摩西似乎系習以為常,「這邊的生意人就跟妓女一樣。夏天一來,遊客多起來,到處都是他們的身影。淡季一到,客人一走, 立馬回家睡覺,賺夠錢就跑。」

白色是摩西的狗,後面是他的家

「你等我一下,狗在舔海水,得回去給他拿點淡水喝。」

回去的路少說來回也要一個小時,摩西卻承諾我十分鐘一定回來。話音剛落,摩西直接沖向了大海,從峭壁下狹小的洞穴鑽了進去,踏著冬季極冰涼的海水 —— 居然遊了回去。我在沙灘邊上撿石子兒,不一會兒就看他從洞穴里又鑽了回來,手裡還拽著個套緊的大袋子。

「給你吃的。」

透明的塑料袋子裡層有細細的水珠,綠色晶瑩的兩串葡萄,三隻大紅蘋果和一個橙子。看得出來這些水果都是經過精心挑選,個個都鮮亮誘人,我有些感動,毫不客氣地吞了串葡萄一隻蘋果。

路上,總是有當地的人和他打招呼。「這也真是妙了,每次在一個地方住久了,周圍的人就總把我當作本地人了,可我到了哪兒都只是個遊客的身份,不過是時間長了,這些人也將我看作海灘的一部分了。」

我很好奇他這樣悠閑難道不無聊么。

「不無聊啊,真無聊的時候就換一種方式行走,例如倒立。」

我撲哧笑出了聲。

「真的!還有和路過的人聊天呢,比如說你。我從來也不閑著,睡醒了就站起來,到處走走,這日子一天也不無聊。我雖是沒計劃,對這世界的好奇心總是不滅的。」

摩西和他的狗

摩西今年 28 歲,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和希伯來語。我們中途分開過一次,後又在日落時分相遇,也算是緣分。

遇見摩西,令我想起在德國的時候上過一堂課叫做 「Make Work Meaningful」。 當中談到 「錢」 對於工作的選擇性。大家意見各異,不過總體認為 「錢」 不是首要的。當時坐我旁邊的一位有過好幾年工作經驗的荷蘭姑娘卻說,她非薪水高的工作不可,原因是她許多的愛好,高爾夫球,旅行,學習新的語言等等,都需要花錢。因為後兩樣興趣比較相近,當時有些說服了我,因此留給我的印象很深刻。

一路上的旅行總是讓我刷新對人生的定義,聽一位護照用到第五本的老兄吐過一句話:「最好的東西永遠是不花錢的。」 摩西的人生觀確實跟錢沒扯上太大關係,這一點實在讓我著迷,可我知道他這一切不是白來的,不然在路邊等車10個小時和睡在岩洞里也不是誰都可以效仿的。我喜歡的是摩西對於人生隨意的態度以及對生活的熱愛,他 「免費」 地度過一天又一天,卻從來也不浪費著日子。

故事的最後,他送我到去往法羅的車站,沒說什麼期待再見的話,可能朝暮之後再在某個天涯異鄉處相遇也是沒什麼稀奇的事兒。

祝願您能永遠按照自己的想法開始,或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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