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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故居展「瘋狂大腦」作品,向醫生和作為藝術家的病人致敬

近日,巴黎維克多·雨果故居博物館舉辦了一個名為《瘋狂的大腦——原生藝術的起源》(La folie en tête, aux racines de l』art brut)展覽,展示了19世紀至20世紀初來自四家歐洲精神療養院收藏的病人的藝術作品。雨果(Victor Hugo,1802-1885)作為法國浪漫主義作家的代表人物在繪畫方面也極有天賦。1902年雨果百年誕辰之際,他的朋友保羅·莫里斯(Paul Meurice,1818-1905)提議把位於巴黎孚日廣場旁的雨果故居改建成雨果故居博物館。二樓保存了雨果曾住過的公寓,一樓作為展覽空間。不過雨果、瘋狂以及原生藝術之間有什麼樣的聯繫?為何雨果故居博物館向人們介紹這樣一個邊緣群體的藝術創作呢?

雨果故居博物館

此次展覽最初是受雨果的生活所啟發。雨果的兄弟尤傑納(Eugène)和女兒阿黛爾(Adèle)兩位親人都患有精神疾病,給雨果留下了痛苦的烙印。另外,浪漫主義對啟蒙運動引導的理性思想進行反駁,與瘋狂之間有著諸多聯繫。這在浪漫主義文學家和藝術家的作品中有所體現,例如熱拉爾·德·內瓦爾(Gérard de Nerval,1808-1855)、 Charles Nodier(查爾斯·諾迪埃, 1780-1844)以及雨果的文學作品,還有約翰·亨利希·菲斯利(Johann Heinrich Füssli,1741-1825)、 西奧多·傑利柯 (Théodore Géricault,1791-1824)、歐仁·德拉克拉瓦 (Eugène Delacroix,1798-1863)的繪畫作品。

雨果曾站著在這個被加高的書桌前寫作

《瘋狂的大腦——原生藝術的起源》展覽集合了歐洲19世紀至20世紀初四位來自英國、法國、德國、瑞士精神療養院的醫生所發現並且收藏的病人的藝術作品。展覽以時間順序設計了四部分,展示了包括繪畫、刺繡、木雕、水彩等多種媒介的作品。法國前衛藝術家讓·杜布菲(Jean Dubuffet, 1901-1985)在二戰之後從精神病人的創作,以及監獄裡的犯人和社會邊緣人的作品中發現了直覺性的、天然的、富有幻想的、原生的表達,給它們命名為原生藝術。這使它們有了獨立於主流藝術體系之外的審美價值。這次展覽中的大多數原生藝術作品此之前很少公開展覽。展覽中所介紹的四位精神病醫生其實是最早收藏和評論他們病人作品的人。他們當時鼓勵病人進行藝術創作是出於診斷、治療和研究的原因。雨果故居此次舉辦的展覽並非想製造有關瘋狂的形象,把精神疾病當做一種可供展示的景觀,而是想以此向這些作為藝術家的病人們致敬,也向這些精神分析醫生致敬,傳承一種人文主義的精神。

Else Blankenhorn, 無題, Prinzhorn收藏

展覽所介紹的四位精神分析醫生對病人作品持續的收藏歷史也折射出歐洲社會對精神疾病的看法的轉變。英國蘇格蘭Chriton精神病院是藝術療愈領域的先驅。其主任醫生W.A.F. Browne (1805-1885)提倡精神治療法:形式包括話劇、音樂、晚會、舞會,繪畫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項活動。Browne醫生從1835到1857年間收藏了大量的病人的作品,並把它們與當時的版畫一起掛在療養院的公共空間里展示。這些作品當時被認為介於檔案和藝術創作之間,現藏於Dumfries and Galloway檔案館。在法國,Auguste Marie醫生 (1865-1934) 從1892到1929年期間先後在法國第一個家庭精神病院Dun-Sur-Auron、巴黎郊外的Villejuif精神病院以及巴黎市區Sainte-Anne精神病院擔任主任醫生。他鼓勵病人們發揮自己的天賦,以此來減輕被監禁的痛苦。1908年時他已收藏了近一千五百件精神病人的作品,之後被陸續出版及展覽。這些「有趣的材料」當時吸引了一些超現實主義藝術家的注意。1966年,Auguste Marie醫生的遺孀把八百多件收藏的作品贈予藝術家杜布菲。他在1967年巴黎裝飾藝術美術館舉辦的《原生藝術》展覽上的百四十二件作品中,三十二件來自Auguste Marie的收藏。在瑞士,Walter Morgenthaler(1882-1965)精神醫生從1900年起在瑞士伯爾尼la Waldau精神療養院的美術館建立病人的藝術作品收藏。出生於藝術世家的他認為這些作品是對病歷的一種補充,期望可以從中發現他們精神狀態的一些線索。同時,他認為病人們可以在繪畫中面對自己的感受,因此具有治療的作用。他對病人的繪畫和文字分門別類,並根據診斷的需要進行詮釋。他還會陪伴病人畫畫,觀察、記錄他們的作畫過程,以此收藏了兩千五百張繪畫和兩千篇文字。1921年, Morgenthaler 醫生專門為他的一位很有藝術天賦的病人 Adolf W?lfli出了一本個人畫冊(《Ein Geisteskranker als Künstler》),之後在藝術界被流傳。在德國,在海德堡大學附屬的精神診里,院長Emil Kraepelin(1856-1926)從十九世紀末開始收藏病人的藝術作品。德國其它同類機構也向海德堡寄送病人的作品,以此成立一個「美術館」。1919年,繼任的院長Karl Wilmanns(1873-1945)讓Hans Prinzhorn(1886-1933)醫生接替了這個項目。 Prinzhorn 醫生既是藝術史博士又有醫學的教育背景,他與院長一起從德國各地的精神療養院募集了四千五百多件病人的作品。這些作品都是病人們自發創作的。他根據對這個收藏的深入研究在1922年出版了《精神病患者的繪畫》(Bildnerei der Geisteskranken)一書。 他在這本書中詳盡地介紹了精神病人創作的豐富圖像,對當時的觀眾來說可謂聞所未聞,尤其吸引了表現主義和超現實主義藝術家和詩人的興趣,其中包括保爾·艾呂雅(Paul Eluard)、馬克斯·恩斯特(Max Ernst)和讓·阿爾普(Jean Arp)。此書也成為了一本經典。Prinzhorn醫生認為這些作品比既定的藝術形式更加真誠。不過在二戰時,海德堡大學的精神診所的收藏中的一些作品被納粹挪用,在1937年在慕尼黑舉辦的《墮落的藝術》(Entartete Kunst)中,精神病人的作品被掛在歐洲前衛藝術的作品旁邊以此諷刺當前衛藝術的墮落性。

無名氏的刺繡,abcd收藏

此次展覽中的很多作品都沒有署名。它們的材料:紙、鉛筆、水彩、刺繡、拼貼、粉筆、木雕都是比較容易得到並且使用的。作品的題材中有一些表現精神病院里的日常生活、附近的自然和農場風景,還有室內的器物,都充滿了幻想。還有一些描繪了戰爭場景、親密關係、自然和社會秩序、工程發明以及心理圖景。它們並不都是雜亂無章的,有一些作品非常細密、清晰、圖文並茂,如同百科全書或學術論文里的一張示意圖,似乎是創作者試圖表現或者記錄在自己腦中重構的某種秩序,還有一些張狂、強烈的圖像可以讓人感受到病人那些的情感和慾望。不過大多數作品中沒有透視、大膽的人物造型和顏色組合隨心所欲、突破陳規,並不遵循古典美的標準。這對現代前衛藝術家來說尤為新穎、有趣。

無名氏,《價值「 200 」的紙幣》, 紙上墨水, Prinzhorn收藏

在1920年代,許多歐洲藝術家對超越理性界限的超驗和精神表達很感興趣。例如超現實主義藝術家安德烈·布勒東(André Breton)十分喜歡Adolf W?lfli的作品。布勒東在第十一屆超現實主義展覽(1965年)圖冊的前沿里向他致敬。他還收藏了幾件精神病人的作品。讓·杜布菲更是發明了原生藝術(art brut)的這個藝術種類,1948年成立了原生藝術協會,還建立了一個巨大的原生藝術收藏(後來被洛桑的原生美術館收藏),以及出版了原生藝術雜誌(1964-2001年)。杜布菲的個人創作也深受原生藝術的啟發和鼓勵。他在巴黎裝飾藝術美術館舉辦的原生藝術展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影響了年輕一代藝術家,例如克里斯蒂安·波爾坦斯基(Christian Boltanski,1944-)和安妮特·梅莎潔(Annette Messager,1943)。除此之外,此次展覽中還出現了受表現主義藝術家恩克爾希納(Ernst Ludwig Kirchner,1880-1938)喜歡的Else Blankenhorn的水彩畫,受達利(Salvador dali, 1904-1989)和漢斯·貝爾默(Hans Bellmer,1902-1975)喜歡的Johann Karl Genzel的木雕,以及尚·丁格利(Jean Tinguely,1925-1991)喜歡的Heinrich Anton Muller的作品。法國藝術史學家和策展人讓·于貝爾·馬爾丹(Jean-Hubert Martin,1994-)在一篇關於杜布菲所開創的原生藝術的文章里談到歐洲的現代藝術的兩個源頭:一是異域的、被歐洲人稱作「原始」的藝術品,二是自學創作的、後來被定義為「原生」的藝術作品,分別以高更和梵高為典型。一種藝術家通過體驗與自身(歐洲)文化差異巨大的「他者」文化尋求突破,另一種則是通過內省和自我內部的抗爭找尋出路。希望突破自文藝復興延承到十九世紀末已經桎梏了藝術語言的歐洲現代藝術家,主要在這兩個領域尋求兩種啟發。

August Klett,《太陽下的公雞共和國舉辦的晚宴和不化妝舞會》,鉛筆、水彩、粉筆、紙

原生藝術作品從一戰以後被歐洲前衛藝術家們逐漸發現和吸收,二戰以後被杜布菲理論化,之後進入了美術館的收藏,時至今日已經被納入到另一種既定的藝術審美體系。但是它們自由、本真的創作過程對今日的藝術創作來說仍然十分重要,它獨立與市場、聲名、政治需要的藝術初衷使得創作者可以樂在其中、得到精神的撫慰和升華。這也是藝術給人最寶貴的財富之一。另外,直到19世紀末,精神病人在歐洲仍受到極大的排斥。當時盛行的達爾文主義使得優生學得到了重視,這間接導致了後來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悲劇。照顧精神病人在當時也被認為是不道德的、違反社會進步的價值觀的。幾位精神病醫生對病人的藝術創作的鼓勵和收藏在這一背景中顯得尤其可貴。他們推動了人們對這一群體的藝術天賦的認識,甚至更新了人們對創造力的認識。最後,雨果故居博物館此次對原生藝術的展覽也許還讓我們看到名人故居博物館展覽的另一種思路:即不只是陳設他們的物質遺產,還可以探索、展示他們的精神遺產在當代延續和更新的形式。這本身就很有可能打破時代的阻隔和藝術文化的高低之分,並且拉近來自社會不同群體的觀眾間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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