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的都是僥倖，失去的都是人生
似乎我們總是很容易忽略當下的生活，忽略許多美好的時光。而當所有的時光在被辜負被浪費後，才能從記憶里將某一段拎出，拍拍上面沉積的灰塵，感嘆它是最好的。 —— 錢鍾書
借用張懸的這句歌詞做標題，寫兩個小故事，寫完後發現既沒有開頭也沒有結尾，似乎都算不上故事，頂多是記錄心情的幾個片段。雖然一直很喜歡看故事，卻不擅長寫故事。好的故事像是有生命，不由作者去設計，而是人物自己說話，自己推進情節。
從小就愛看虛構小說，迷上《哈利波特》時，幻想自己也活在魔法世界裡，擁有一根魔棒，穿上隱形衣，吃鼻屎味的巧克力豆，豢養一隻貓頭鷹。看《海底兩萬里》時，被千奇百怪的海洋生物驚訝得難以入眠，也被尼摩船長的個人魅力感動得掉了淚。三毛說「我看書，這使我多活幾度生命」。我看小說，大概使我多體驗幾種人生吧。真實的生活可能會枯燥乏味，但還好，可以虛構出異想的世界，這些世界可以讓人上天入地、死裡逃生，讓人前一秒還輕鬆地站在銀河系的邊緣深情遙望著藍色的地球，後一秒卻被捲入了漫無邊際的黑洞，讓人儘管每天從事著繁重的工作，心卻徜徉在雲端。
也許有人會說，腦洞這麼大有什麼用，反正都不是真的。
可是，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如果所謂的「真」太過絕望，要不要逃到「假」里一醉不醒？如果「真」包裹著太多的惡意，為什麼不選擇活在更清凈的「假」里？
也許，生活本就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呢？
（一）
那時，愛情並沒有到如火如荼的地步，因為她知道，感情漸濃時讓故事戛然而止，其實比愛到最後日漸冷淡，互相嫌棄或背叛相比，來得更有美感。
路燈昏暗，她抱著一個方形魚缸走在梧桐樹下，缸里裝著砂石、水藻，還有魚。魚缸太重了，她找到一處長椅，坐下歇一歇。這個魚缸是她剛從朋友那兒拿來的，朋友最近分手了，也搬了家，很多東西要扔掉，於是一個電話打給她，讓她把魚缸帶走。朋友知道她喜歡魚。
魚缸里只有一條魚，是藍叉尾鬥魚。鬥魚這個品種很難養，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它太好鬥了，所以沒有把它和其他的魚放在一起，它就那麼孤零零的泡在水裡，閃著燭火般的藍光。
長椅旁的小路上，一個扎馬尾的年輕女孩牽著雪納瑞經過，女孩瞟了一眼她懷裡的魚缸，又走遠了。
如果這時，有人問她：別人要扔掉的東西你拿著幹嘛？
她可能會說：替朋友保管，有一天她也許想要找回來。
（二）
她知道生活在哪裡都會是一個模樣，卻仍然會期待，這個世界上有那麼一個地方，會有一種生活，是她想要而不得的。她知道愛情到最後都是一樣，像煙火一般，燦爛而短暫。卻仍然會期待，有那麼一些人，會跨越漫長的時間，成為例外。
到陌生的城市出差。這天夜晚，她吃完飯在回酒店的路上，經過一家花店，花店的木門邊堆滿了花束，造型別緻，她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她走進木門，卻遲遲不願推開，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門口，踟躕猶豫，像是不願打破最後一點未知的好運氣。
這時，花店的老闆輕輕地拉開了門，可能是透過窗戶看到了站在門外的這個奇怪的人吧。她朝老闆尷尬的笑笑，進了屋。
鮮妍的玫瑰靜靜地立在恆溫箱里，水珠凝固在粉色的玫瑰花瓣上，像是隨時都可能滴落下來。層層疊疊的編織籃、大小各異的瓷瓶散亂地擺放在桌子上，一些空著，一些插著細碎的滿天星。
牆壁上懸吊著許多退了色、但還沒完全枯萎的花。為了製作乾花，使植株徹底脫水，使其根莖朝上、花朵朝下，以便徹底晾乾所有的水分。那些已晾乾的花被裹上了彩色的牛皮紙，繫上絲帶，和大顆的松果、蓬鬆的絲絨草一起，放進竹籃里。
和鮮花相比，她更喜歡乾花。乾花不會凋謝、腐爛，永遠都停留在最璀璨的階段。儘管色澤比鮮花暗淡，卻多了一種歲月的痕迹，褪盡鉛華，像是民國時期風韻猶存的婦人，帶著笑意靜默地站在那兒。
她種過很多種小植物，仙人掌，小雛菊，吊蘭，水培的風信子……最開始總是勤於澆水，定期呵護。晴天時，把它們拿到窗邊擺成一排晒晒太陽，晚上又從陽台撤回屋內。葉子上落了灰塵，用紙巾沾濕水、輕輕擦拭葉片。周末空閑時，也會修剪多餘的、發黃的枝葉，如果某一側長歪了，就綁根小木棍支在旁邊，引導它變的端正一些。
心情好的時候，她還會哼著小曲凝視這些植物，看上好久，直到眼睛發酸。出門上班前，再看一眼它們，揮手說拜拜，好像這些信號真的能被接收到。儘管它們總是靜默無言，永遠都不會展露出任何的喜怒哀樂，但她卻認為，生命有太多的一致性，不同的物種也許在某些頻道、波段能心意互通呢。
只是慢慢的，她不再像剛買回來那樣對它們悉心照料了。無論是植物的養殖，還是人際關係的維護，懈怠總是比殷勤來的更容易些。但凡一開始用力過猛的，更易早夭。她不明白，植物們需要的是她平緩而持久的動力。
直到後來，她經歷了一些事情，才恍然意識到，人生是由一次次漫長的能量守恆疊加而成，此消彼長是生活的常態，要細水長流，才不至於很快就將能量耗盡。當然，本著能量守恆的規律，就算能量有一日耗盡了，也並不意味著徹底的消亡，某一天也許會再一次風生水起。
故事講完了。回到標題，張懸在一首歌里唱道「擁有的都是僥倖，失去的都是人生」，有一種傷感夾雜著豁達的複雜情緒在裡面。的確，人生在世，本就有很多的遺憾，有的人可能會因為遺憾而追悔過去，但也有人抱著相反的態度，正如知乎上一句高贊的回答所說：遺憾並不需要被治癒，我想也許有人和我一樣，任由它存在，或對它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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