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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尚明微小說:鞭炮聲聲

第 115 期

外婆80歲生日正好是雙休日。大清早,我和妻子、孩子手提肩背,大包小包,一路風塵僕僕,趕往外婆家所在的大灣子村。

這裡地處偏僻,是全縣有名的貧困村。開過村頭那座水泥預製板橋,小車在崎嶇的道路上蛇游一般艱難前行,底盤發出聲聲「咔嚓」響。

「春風不度玉門關,這裡的舊貌未變啊!」我緊握著方向盤,發出一聲感慨。

穿過一片灰暗低矮的農舍,終於來到外婆的家。

遠近的親戚都來了,在一片喜氣洋洋中大家入席,準備就餐。

我將後備箱里的鞭炮提到了門前的曬場上,正要彎腰點炮,外婆失失慌慌、跌跌撞撞從屋子裡衝出來,連聲喊道:「不要點!不能放!」

外婆一手抱起禮炮,一手抓起小鞭,回到屋子裡。我這才發現,牆角處還擺放著好幾盤鞭炮,顯然,那是親戚們帶來的。

「80歲生日為啥不放鞭炮呀?」我疑惑地盯著外婆的臉,不知那道道溝壑里藏著什麼秘密。外婆說:「現在村裡人都不放鞭炮了。」

我說,現在只有一些大城市為了環保,為了安全而禁放鞭炮,你們這個偏僻小村也禁放鞭炮,是政府的禁令嗎?

「不是……啊……是的……」外婆支支吾吾著。外公插話道,「哪裡是政府啊?是……」外公一句話沒說完,就被外婆擋住:你多什麼嘴呀,快去敬酒!

外婆80歲生日卻不放鞭炮,我深深地感到遺憾,感到缺失,感到冷清。親戚們也在嘀咕著。但外婆的執拗,讓大家不好多說。

外婆為啥不讓放鞭炮?兩位老人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神態,讓我心中揣著偌大的問號。

壽宴期間,我故意提起放鞭炮的話題,外婆當即把話引開:「喝酒吃菜,不要七岔八岔。」說著,外婆夾起一個肉丸塞進我嘴裡。

壽宴結束,我正欲向外公外婆告辭,卻聽外婆在房間里責怪著外公:「你想害我家大成嗎(大成是我的乳名)?前幾天那個記者被打得頭破血流,你忘了嗎?」

「老是忍啊忍啊,哪天是個盡頭!」

我心中「咯噔」一下,感覺到這事不簡單。於是我改變了回城計劃,纏著外公外婆一個下午,終於明白了他們不讓放鞭炮的原委:

就在這個月頭上,有個村民家辦喜事放鞭炮。姓胡的村主任說,鞭炮聲驚嚇了正在「坐月子」的兒媳婦和剛出生的孫子,就帶著幾個大漢找上門來,將幾桌酒席全部掀翻。新郎的父親上前論理,面門上被猛擊兩拳,打掉兩顆牙齒。從那以後,村裡人再也不敢放鞭炮了。

「如此霸道,村裡沒人告他嗎?」

「他姑爺在縣裡當領導,告不動他。姓胡的強佔周邊百十戶人家的承包地,成立了家庭農場,一畝地每年只給三五十元租金,不及鄰近村的五分之一。」外公指著前面不遠處那片鶴立雞群、豪華氣派的別墅群,「他那一棟別墅上千萬元,一輛小車上百萬元,還在城裡包養了幾個小情人。都是從咱老百姓口袋裡掏的錢。」

話已說開了頭,外婆也就不再隱瞞。她長嘆一口氣:「造孽啊,姓胡的作惡太多了!他在村子那頭修了一條水泥路通往他的家,除了他家裡人,誰也不讓通過。昨天有個外地糧販子來收購糧食,拖拉機剛開到水泥路上,就被胡主任截住,要他繳納1000元收糧管理費,還有1000元道路通行費。糧販子不依,胡主任和幾個大漢一聲吆喝,硬是將拖拉機推下河中,還將他一條胳膊打斷。咳,這哪是共產黨的幹部?活脫脫一個土匪!」

聽完外公外婆的嘮叨,我便找到幾個兒時一起上樹掏鳥蛋、下河捉魚蝦的朋友,喝茶聊天拉家常,痛痛快快瀟洒了一把。難忘的童趣,難捨的鄉情,讓我沉浸在美好的記憶中。然而,外公外婆的聲聲嘆息一直在我耳邊迴響,一次充滿親情和快樂的祝壽,卻像一快沉重的磨盤壓在我心頭。

兩個月後,我再次來到外婆家。沒等我坐穩,外公外婆就嚷嚷著:「那個姓胡的活土匪昨天被抓啦!」外婆突然低聲問:「是不是你將他告發啦?」

我心裡在說「驅邪扶正,伸張正義,這是一個記者的神聖職責」,嘴裡卻說「多行不義必自斃!」一句文縐縐的話,不知外公外婆有沒有聽懂。

「來,把我八十歲生日的鞭炮補放起來!」外婆從屋裡搬出一盤盤紅紅綠綠的禮炮和小鞭。在開心的笑聲中,禮炮衝天而上,小鞭歡樂跳躍。驟然間,村子裡響起一片鞭炮聲……

[部分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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