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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外公,他是我的親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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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外公,作者供圖

外公

 Simple Things

夏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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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真的有前生後世的話,

六外公應該把後面三輩子的事都做完了。

六外公

文|陌上桑子

六外公,排名老六,大號芳六,村人都叫他六叔、六外公。我是六外公嫡親的外孫女,大女兒的大女兒,外公在生的時候,我也是叫他外公,而不是六外公。只是因為在外公逝世三年的這個冬天,還有人向我問起六外公是否安好。

前幾天晚上,大寒,全中國的人都在盼著雪。與同事鍾大姐在辦公室烤火改卷,她問我:你的外公六外公還在吧?我愕然。這位大姐怎麼會認識我的外公?

同事鍾老師講十多年前,她家辦了個預製廠,六外公斷斷續續在廠里做了很多年。一直到將近七十才不敢再請他。在廠里做事的時候,他粗活細活從不挑,每天乾的最多的是抬預製板。鍾老師說:「六外公不講究吃,隨隨便便吃什麼都行,當我們吃東西的時候,給他,他總是不要。幹活也是從不耍奸。」是的,六外公就是這樣一個人,勤勞,厚份,有點木訥。

聽同事聊到六外公的時候,我的淚水無聲地滾落到書卷上。打這些字的時候,淚水又從鼻尖顫動,我不敢抬頭,我怕我的淚水會打濕鍵盤。終於,「啪嗒」顆顆淚水滴落在桌面上,伴隨我對外公的懷念。

記得也是這樣的一個冬天的日子,四年前,五年前?

那天晚上,在學校吃過飯,天色已晚,步行到他家時已七點半。問舅媽,外公呢?她說剛給他送了飯過去。

我和媽媽來到他住的老屋。屋裡倒還乾淨,沒有令人作嘔的氣味。他身上也是。他端著一大菜碗飯,正在很認真的吃。一雙眼睛只盯著碗里。對我們的來到也很平常似的。每一口飯不是很大,但一口一口很享受的樣子。他已經不認識我媽媽,更加不認識我了。

桌子上的茶杯已有一層厚厚的黑垢。舅媽說他從不要喝水的。也是,老人以前健康的時候喝水也不是很多。我把買去的沙糖桔給他剝好,遞給他,吃了四五個才沒給他再吃。舅舅說他現在吃桔子已經不剝皮了。和我婆婆似乎很相似,婆婆也把桔子放鍋里煮的。

媽媽給老人打來了熱水,洗臉,他說自己洗。洗腳,整整用了兩桶水。看著他背上的骨頭像尖尖的石頭,我的眼淚奪眶而出。一直流。這個老人呀,前兩年還知道告訴我老公,腳疼呀,腰疼呀,有沒有辦法想呀。外婆去世前,他還知道要守著外婆,像個使喚丫頭一樣地聽外婆的話,跑來跑去,有時也坐在外婆的床邊,還能從家走到醫院,從家到我的學校找到我。那一個白髮的老頭到學校來找我的時候,許多中年老師都是認識他的,會把他領到我辦公室。他除了給我送點雞蛋,偶爾也會坐一坐,和我聊聊他的煩惱。

媽媽看著他睡下,衣服也不脫了,因為他已經不知冷熱,大冬天的從來沒穿過襪子的,衣服上也是厚厚的一層油垢。

回家路上,我們邊走邊聊,聊這位老人,六外公。

如果人真的有前生後世的話,六外公應該把後面三輩子的事都做完了。

六外公雖然個子矮小,但敦實,有力,人厚道。很小的時候就到邵陽去拖麥稈。自己的車子裝得兩頭翹,還得把車子放下,去幫五外公裝車。從邵陽拖著一大板車的東西到青樹坪。我無法去想像一百多公里的長途跋涉中的艱辛,何況他還要照顧力氣比他小的哥哥。

在生產隊里當隊長的時候,他的犁耙功夫是隊里最好的。媽媽說,小的時候她去鄰隊找父親,看到他把一大片田都耙得非常得平整,水光映照著日光,當年的母親會不會吟出那句詩——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轉黃鸝?

小的時候跟在他的身後插田,我被田裡靜伏不動的螞蟥嚇得膽戰心驚。但還不敢上田。因為外婆身體不太好,爸媽教我多多少少幫外公做點。再說,站在水裡,涼絲絲的,雖然有害怕,也有很舒服的感覺。外公插田很快的,大半天也沒見他上來休息過。一大丘田轉眼間在他手裡就變成綠央央了。真像個魔術師。

他是個大力士。有一雙骨節粗大的手,一雙像蒲扇一樣的大腳。年輕時,大清早,把一根水泥電杆要用板車拖到雙峰。五十歲的時候,在老爸石山裡做事,一個人可以抱起一塊三四百斤的石頭。所有人都想和他共事,因為他厚分,不會耍奸偷懶。不挑食。只要吃飽就行,這樣一個天天做粗磨重石的活的男人,一直到七十歲的時候,還在幫別人打屋基。還在預製廠幹活。

他和外婆只在很冷的時候才用煤火,很多時候都是在屋邊架上一個柴火煮飯燒菜。

記得在那些大年初二的日子,女兒女婿們外孫們都回來了,在外面燒火的總是外公。他就坐在那裡,將火燒得旺旺的。女婿們打牌的時候,他也坐在一旁看著,卻不主章。誰贏誰輸,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吭聲。

平時六外公吃的很是隨便,冷飯冷盤也算一餐。家裡喂的雞自己一般是捨不得吃的,過年的時候殺上一兩隻招待女兒女婿和大幫的小孩子。雞蛋一般要留著做人情的,我們給他倆拿些錢,他們絕對不會讓我們空手回去。雞蛋總要打發幾個的。就是家門邊種的韭菜,也總惦記著紅妹機喜歡吃。即便外婆彌留之際,也還記得我老公的生日,讓那個時候還比較清醒的外公給送來了二十個雞蛋。

他也有溫柔的時候。記得小時候,一年總有幾天住在外公家。在煤油燈下,他和我玩擺火柴的遊戲。對於沒讀過書的他來說,這些是高智商的問題,他也玩得饒有興趣。或許正因為有了這樣的啟蒙,我的數學才不是那樣的差勁。

他能把自己家的園子弄得像個花園。那還是在老房子處的山坡上,記憶里那般的蔥鬱,越來越的清晰。

如今的他呢?

吃飯不會吃了,衣服不會穿,冬天穿夏天的衣服,夏天穿冬天的衣服,不換內衣褲,大冬天穿個涼拖鞋,每天都要回家,才過一會兒就說:我要回去了哦!告訴他,你的家在這裡。過一會兒,他又來了:我要回去了哦。然後,就往老屋堂的方向走去。

再往後的日子,帶著理髮器給他理過一次發。六外公很乖,那花白的頭髮就是風中的蘆毛。他很配合,安靜地讓我的理髮器在他的頭上跑來跑去。

再一次,他已不能說話,呼喚他,他想努力睜開眼,「唔唔」幾聲,我讓媽媽別給外公蓋太多了。快要去天堂的人身子變輕了,他已經不能承受太重。

幾次去歸古,終是沒有勇氣到外公墳頭一跪。何時春風吹起,路邊開了海棠,燕子掠過曠野,新竹斜出高牆。

——謹以此文懷念我的外公,六外公。

作者:陌上桑子,湖南省雙峰縣青樹坪鎮教師。土著民經作者授權首發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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