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星雲里，願你一直都在
圖片非原創，來源於APP，是當年電影的宣傳海報
傍晚時分後知後覺霍金先生逝世的消息，通篇BBC讀下來看到小雀斑緬懷的話，回頭翻出2015年這篇影評，雖然有些地方寫得很啰嗦，但很想和你們一起重新看一看，這部我特別特別喜歡的電影——《萬物理論》，權當紀念。
Let It Go
Let It Go
Joshua Hysl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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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大三那年，選修外國文學史的同學突然問我，「你有沒有讀過《時間簡史》？」
「史蒂芬·霍金的？我不大愛看科學家寫的書，未免過於理性而缺乏人文色彩。」卻帶著這樣的偏見，看了獲得同年奧斯卡最佳影片提名的《萬物理論》，該片的靈感源自霍金先生的妻子簡·王爾德的回憶錄《飛向無限：和霍金在一起的日子》。
影片的開始是英國女王所居住的溫莎城堡中面目模糊的人物影像，霍金先生坐在輪椅上，低頭轉著圈，緊接著，這個孤獨者用輪椅勾勒出的圓形化為1963年劍橋大學史蒂芬·霍金腳下一圈圈滾動的自行車軸——他正同友人在去往派對的路上比賽騎車，故事從這裡開始。
02
派對上的人們三三兩兩談笑風生，周遭的一切都勾不起這個木訥書生的興緻，理科生史蒂芬卻偏偏對修習法語和西班牙語文學的簡·王爾德一見鍾情，他侃侃而談，她翩翩而立——恐怕不信上帝的霍金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場命中注定的相遇。
「那麼，你為何不信上帝？」
「物理學家的研究不能為自然創世主所影響。」
宇宙學家的信仰是用一個統一的方程式解釋宇宙萬物，而簡卻虔誠地信奉著國教，這也不妨他們相見恨晚。派對結束，酒酣而散，唯有他二人忽覺時光匆匆，意猶未盡。
此後一別，史蒂芬邀請簡做他劍橋一年一度傳統五月舞會的舞伴，他見到盛裝出席的簡，緊張得將香檳灑在手上而不自知，他講恆星，她談詩歌，他們坐在旋轉木馬上開懷大笑，在煙火的塵埃下共舞。
03
博士生導師給包括霍金在內的五個攻讀物理學博士學位的學生出了十道難題，相較於其他人的戰戰兢兢，霍金參加皮划艇大賽，在小酒館裡打彈珠，邀請簡同他一起玩槌球，臨近交卷的上午仍賴著床，在舍友的催促下，他漫不經心地起床，放著瓦格納的音樂，拿出被折成四分之一大小的題目，甚至不慎將咖啡打翻在答卷上，最後不得不將答案隨手寫在列車時刻表的背面——
「我只能做出九題」，其餘四人都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他，教授閱罷，只淡淡誇了句很棒。
顯然教授開始偏愛這個有天賦的學生，他問起霍金的研究課題，將他帶至一間曾有許多發明家棲身的實驗室以供他獨立思考，並邀請他一同參加數學家的講座。
04
史蒂芬在奔赴在前往倫敦國王十字車站列車的樓梯上已開始步履蹣跚，他在數學家的講座上冷汗連連，在實驗室的黑板前演算著公式卻雙手顫抖，他喜不自勝地要將研究結果告知導師，卻在學院前驟然跌倒。
醒來時，醫生告知他罹患運動神經元病，將逐步失去講話、行走、呼吸、吞咽的能力，最終喪失全部運動力，並坦言這種病患者的平均壽命是病發後兩年。
「我對此無能為力。」醫生惋惜道。
「那麼，大腦呢？」
「你仍將保持著思想力，只是你在想什麼，最終恐怕無人得知。」空蕩蕩的走廊上只剩下史蒂芬一人的呼吸吐納聲。
05
史蒂芬開始拒接簡的來電，他在宿舍的窗前默默目送她尋他未果而黯然離去的背影。
簡通過史蒂芬的好友得知他患病的噩耗，「如果你不起來和我打一場槌球，我就再也不會來了。」她看著他步伐凌亂，旁觀他手足無措的模樣，也一路緊緊尾隨他，悄悄在門外等他摔完所有東西以泄憤。
「我只有兩年可以活。」
「但是我愛你。哪怕我們只有兩年時間。」她抱著他，如視珍寶。
史蒂芬終於笑開多日不展的愁眉。
「你的眼鏡總是那麼臟。」簡提起裙角，輕輕為史蒂芬擦拭鏡片。
在愛的鼓舞下，史蒂芬重新邁進課堂，他走得緩慢而堅定，將「時間」這一研究課題告訴導師，擲地有聲。
他們在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裡喜結連理，第一個孩子出生時，史蒂芬已經完全喪失了行走能力，他只能靠著雙臂下樓梯並拄著兩根拐杖前行。
06
時光打馬而過，史蒂芬面臨著博士畢業論文答辯。
「總體來說，第一章，漏洞百出；第二章，並非原創；第三章，疑點重重；可是，我們還有第四章」，導師話鋒一轉，「第四章，時空奇點，棒極了。換言之，史蒂芬博士，你的論文很不錯。」這宣告了史蒂芬真正成為一名博士。
「接下來，我會用一個簡單而優雅的方程式來證明時間是有起點的，從而解釋萬物。」他從容自信。
友人來到家中為史蒂芬慶祝他榮膺博士學位，此刻觥籌交錯，他卻恍惚發覺自己甚至開始拿不起刀叉。而簡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推出早已準備好的輪椅。
在第二個孩子誕生時，史蒂芬偶然發明了「黑洞理論」，「霍金輻射」登上各大周刊的封面，他一時聲名大噪。
07
史蒂芬沒有意識到，同為劍橋高材生的簡在照顧他與兩個孩子的同時還要兼顧學業，顯得有些力不從心。簡的母親見女兒心力交瘁，建議她參加唱詩班。唱詩班的老師喬納森陽光而溫和，主動提出可以擔任他們長子羅伯特的鋼琴教師。晚餐過後，二人獨處，喬納森向史蒂芬委婉地表達自己對簡的情思，史蒂芬笑說他問錯了人，卻在深夜告訴妻子，「若你需要幫助，且有人願意提供幫助，我不會拒絕。」驕傲如史蒂芬，在被醫生診斷自己只有兩年可活後便拒絕就醫，他總是堅稱自己的家庭與他人的別無二致，卻在妻子表明力不從心時接受了陌生人的援助，儘管那是一個對妻子有好感的人。
喬納森的到來給這個家庭帶來無限生機，卻無人相信他與簡之間沒有男女之情。史蒂芬的母親甚至單刀直入，「我們有權知道第三個孩子的父親究竟是史蒂芬還是喬納森。」喬納森路過聽聞，向簡表達自己對她產生了感情並執意離開以證清白，簡亦坦言自己對他的情感，二人表白心跡，史蒂芬無聲旁觀著一切。
「有人邀請我去波爾多劇院，學生們會帶我去。你不愛乘飛機，帶著孩子們去野營吧，我們波爾多見。」入睡前，史蒂芬對妻子如是說。
「這樣未免太麻煩。」簡仍心存顧慮。
「讓喬納森陪著你一道。」那一刻史蒂芬的眼底似一幅揉進萬千情緒的畫卷。
「我認為他未必願意。」
史蒂芬背著妻子當起了說客，他找到喬納森，告訴他，簡需要他。沒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也沒有人能想像他三言兩語背後的苦痛糾結。
外出野營時，簡與喬納森在一起了。
此時此刻，端坐在波爾多劇院內的史蒂芬聽著他最愛的瓦格納，咳出一口鮮血並陷入昏迷。
急救醒來後的史蒂芬喪失了言語能力，他拒絕辨認簡帶來的教學拼字板，他強忍悲慟，雙目緊密，嘴唇翕動著卻吐不出一個完整位元組。
護工伊蓮受聘來到史蒂芬的家中，深諳拼字板的她無疑成了最能懂得史蒂芬的人。同時，史蒂芬的學生為他帶來了新的輪椅，這使他得以通過敲擊一個簡單的按鍵表達心中所想。
「我要寫一本書。」史蒂芬用電腦與妻子交流著。
「關於什麼？」
「時間。」
「時間的本質是什麼？時間有無盡頭？我們可否重回過去？」這便是《時間簡史》。
史蒂芬在伊蓮的陪伴與照料下漸漸表現出幽默風趣的一面，而伊蓮亦對他心生崇拜，「他輪椅遍布的每一寸土地都彷彿是偉大的。」
「我請伊蓮陪我去美國旅行了，她會照顧我。」史蒂芬猶豫再三，還是這樣告訴簡。
簡迎視著史蒂芬的目光，淚水溢滿眼眶。
「I have loved you.」
我愛過你。
在你長身玉立神采奕奕時，在你帶著我翩翩起舞時，在你慘遭不幸時，甚至在你潦倒喪志無法自理時……我都那樣深切地愛著你。
「I did my best.」
我已然竭盡全力。
「我愛過你，我已竭盡全力。」
簡蹲在史蒂芬的輪椅前，電腦屏幕後的史蒂芬涕泗橫流，簡輕拭他的淚水。這一幕的對視勝過千言萬語。
正如我曾看到的一篇短評中所指出的，「所有那些為愛咬牙堅持的勇氣，相信愛能戰勝命運的決心，甚至是愛本身，都在時間面前碎成了灰燼。」
無論現實中這對夫婦如何，影片中他們的愛走到窮途末路時，更像是霍金先生一場煞費苦心的成全。
08
簡帶走家中屬於她的一切，她又來到唱詩班，與喬納森在一起，與此同時，霍金教授的《時間簡史》出版。
在以《時間》為題的講座上，在座的人紛紛向霍金教授提問，「霍金教授，您曾說您不信上帝，那您有什麼處世箴言嗎？」
此刻坐在第一排的一個女學生將筆落在地上，史蒂芬幻想著自己能夠筆直站立，走下講台，為她拾起筆並遞還給她。伴隨著響起的是計算機發出的聲音，「我們都是與眾不同的。無論生活多麼艱辛，你總會以自己的方式閃閃發光，生命不息，希望不止。」
簡收到來自史蒂芬的來信，邀請她一同前往參加女王對他的爵位授銜，「你的眼鏡總是那麼臟。」她摘下他鼻樑上的眼鏡，提起裙角輕輕擦拭，一如從前。
「謝謝你能邀請我來。我們這一路走來都很棒，對吧？」
「看看我們的成果。」史蒂芬以眼神示意簡不遠處三個已長大成人的孩子。
此刻影片開始一幕幕場景倒退，回到他們最初相識的派對，學生時代的史蒂芬隔空凝望著簡的眼神定格成最後一幕。
「《時間簡史》在全球銷量超過千萬。雖然已經72歲，霍金仍未打算退休，繼續探索萬物理論。他婉拒了女王授予的騎士頭銜。
簡拿到了西班牙詩歌的博士學位，她與喬納森結合。簡和史蒂芬仍是好友，現已有三個孫輩。」
09
還記得曾經聽英語老師點評電影《阿甘正傳》，他說阿甘才是真正做到納蘭容若詞中寫道的，「人生若只如初見」的人。無論珍妮是妙齡少女還是他面容憔悴的妻子，無論珍妮遭遇過什麼，甚至無論珍妮是否愛著他，他依然是昔日那個獃滯懵懂的少年，他容忍一切欺瞞與背叛，見到她時滿心歡喜，只因愛字寫在一切前頭。
同《阿甘正傳》中阿甘莽莽撞撞的滿腔熱情相比，《萬物理論》更多證實了柴米油鹽的日常下，「久病床前無孝子」這一古話。
唯有一點是相似的，便是阿甘終日掛在嘴邊那句，「我媽媽總說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塊是什麼味兒的。」
倘若有一天你口不能言，目不能視，難以站立，甚至再無法伸手擁抱近在咫尺的愛人，只希望你對昨日了無遺憾，對今日躊躇滿志，對明日滿懷期待。
正如霍金先生與他的妻子，他們在彼此最璀璨的歲月里互付真心，在最艱難的日子裡彼此扶持，爾後在平淡流年裡揮手道別，他們深思熟慮後的每一個決定都是對對方最好的交代，在這段感情里，談何虧欠。
英國著名劇作家莎士比亞曾說，「時間會刺破青春的華美精緻，會把平行線刻上美人的額角；它會吞噬稀世珍寶，天生麗質。沒有什麼能逃過它橫掃的鐮刀。」
我曾有幸見過霍金先生送給劍橋的「蚱蜢鍾」，這是一座沒有刻度、沒有時針分針和秒針的鐘，有的只是一隻盤踞在頂上的黑色巨型蚱蜢，它一口一口地吞噬著時間的齒輪，周而復始，故而這座鐘名為「時間吞噬者」。霍金先生用這座鐘告誡學生們珍惜在校學習的時間。
他始終都在固執地、別具一格地愛著這個世界。
而無論孤單抑或有人常伴，霍金先生的一生都燦若星河。
真的很喜歡這部電影，大概前前後後看了有七八遍，也是從這部電影開始喜歡小雀斑的。
其實無論真實的霍金先生是什麼樣兒，他都是個聰明又了不起的人。
而聰明的人總是特別容易被偏愛。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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