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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將相第十一回 膽包天色徒犯上 疑真身孕婦解圍

紅顏將相 第十一回

膽包天色徒犯上 疑真身孕婦解圍

第十一回 膽包天色徒犯上 疑真身孕婦解圍

困龍泊的勢力範圍,主要集中在洞庭湖至鄱陽湖之間的長江水域,九江一帶是其巢穴。船在水中日夜行駛,次日過了江,人未登岸,早有小嘍啰將捷報報上山來,山寨大當家陳九、二當家宿香、三當家任莫毒、並四當家喬索,聞聽活捉了「小霸王」凌仁勝,並擄其如花似玉嬌妻,奪其如山似垛財帛,皆大喜過望,撫掌稱快。當下陳九命手下一條大粗麻繩捆了凌仁勝,一乘舒軟小轎抬了美女,大車小車運載著金銀財帛上山來。

令傳下去,喬索進言道:「大哥,這些年跟倭寇打得元氣大傷,此行所劫金銀正好貼補山寨之需。凌仁勝娶的那門親事,料想也是強娶來的良家女子,理應放回去。只是這凌仁勝,雖然橫行無忌,卻終究是巡撫之子,怎生區處方為妥當?」任莫毒叫道:「管他巡撫之子之孫的,這種爛人,一刀殺了便了!」宿香摸著光的油亮的下巴,笑道:「三弟也太過意氣用事,即使殺得了一個凌仁勝,天下還有千萬個凌仁勝。我看也不多他一個,倒不如將這小子在手上,狠敲他老子一筆!至於他那如花美眷,不妨與大哥做個壓寨夫人罷了!」陳九一旁聽著三個兄弟言語,自己只默不作聲,心中暗暗盤算著。

不一時,眾嘍啰將繩捆索綁的凌仁勝拖上來,早已嚇得渾身亂戰,面色如土。先前在船商議給陳九敬獻美女的幾個人,從轎中請出「准」壓寨夫人,向四個當家的稟道:「回稟當家的,今番兄弟們奉命行事,截獲凌府官船兩艘,財帛近千,殺死官兵數十人,活捉了凌仁勝龜孫和他這嬌滴滴的小娘子,請當家的發落。」

凌仁勝多年來禍害鄉里,早已惡貫滿盈,這山寨中也不乏有被他迫害落草的,因此上眾人見了仇人,莫不咬牙切齒,有的說殺,有的喊剮,也有見錢眼開的贊成二當家宿香的敲詐策略。一時之間吵吵嚷嚷,人聲鼎沸。

慕梓素聞困龍泊義匪居多,又且親眼見過眾好漢抗擊倭寇的場面,加之那晚在客棧中打過交道,因此對這些粗俗之輩反倒頗有好感,早就有意見識一下名震江南的綠林好漢、百姓敬仰的俠義「陳九爺」何許人也。所以自從被劫,也未道破身份,上山來心中倒覺欣然。當下下轎,來至分贓聚義廳中,一旁站了,只見周圍明亮軒敞,中央坐纛上一方丈大的「陳」字,下方虎皮座椅上端坐一虯髯彪漢,莫約五十上下年紀,生得豹頭環眼、燕頜虎鬚,條條塊塊的肌肉從單薄的衣片里綳現出來,料想必是大當家的陳九無疑。兩旁還有三把交椅,分別是二到四當家的坐定。

陳九待眾人叫喊稍歇,起身示意眾人噤聲,朗聲道:「凌仁勝作惡多端,固然該殺。但此人是江西巡撫之子,他老子凌冰必然不惜一切救他兒子性命。我們正好以此相要,逼他出兵,共同抗擊倭寇!」喬索點頭贊道:「此計可行,還是大當家的想得周全!」任莫毒也道:「好!他老子要敢說半個不子,俺就宰了這小子!」陳九向喬索道:「回頭請四弟寫信說明用意,著人給他老子送去。」喬索本是儒生出身,是山寨上唯一識經書、通文墨之人,但凡書信往來,全經他手。喬索領命,自去修書不提。陳九又著人將凌仁勝帶入牢中,里三層外三層派人看管,然後續道:「所得凌府財物,取一半分發下去,救濟沿江窮苦百姓家。餘下的一半入庫,作為山寨之用。今日大獲全勝,眾位兄弟可謂功勞不小,大擺筵席,犒賞寨中所有弟兄!」眾山賊聽了,莫不歡呼雀躍。

慕梓在一旁看得這種情形,只顧暗暗讚歎俠盜高義,全然忘卻自身境地,忽見陳九將目光轉向自己,眾匪也跟著首領的眼神盯住她。凌仁勝及其財物業已發落完畢,剩下來的當然就是眼前這位身著大紅嫁衣,頭頂珍珠鳳冠,脂粉不施卻嬌艷照人的新娘子了!山寨中人雖然俠義,但畢竟都是人,而且都是男人,包括陳九在內,咋見驚艷之色難免魂飛九霄,想入非非。尤其是素有「小登徒」之稱的二當家宿香,本是好色之徒,此時更是饞涎欲滴,體內激素瘋狂分泌。慕梓陡然變作眾矢之的,見眾人那般眼神向自己射來,直覺得噁心,方才意識到姐姐沒有親自上轎,是多麼的幸運。

先前獻美那幾人自以為聰明,瞅准了立功的機會,躬身道:「啟爺,小的們見凌仁勝這小娘子生得俊俏,就順便捎上山來給二當家的屋裡——」宿香咽著唾沫還未答言,便聽得陳九一旁陰測測地道:「原來你們是想送給二當家的!可知道你們二當家的方才還說,要將這如花美眷給我做壓寨夫人哩!」聽這言語,眼見是要自己要了。宿香心中一涼,不甘地道:「我哪知小唐兄弟們原本是想給我的?若早知道,怎可能跟大哥開這種玩笑?」

陳九道:「你是跟我開玩笑么?我可就當真了!」獻美的唐氏兄弟三人見形勢突變,心想寧可得罪二當家,也不能得罪大當家,連忙見風使舵改口道:「大當家的,我們弟兄見這小娘子美貌,原本是想搶來給大當家的做壓寨夫人。只是先前搶回來的美女,大當家的看也不看一眼,跟手就送給二當家的了。我們以為大當家的原來不近女色,不如就直接獻給二當家的算了。反正美人已在山寨中,跟了哪位當家的,都是小的們的福氣!」

孰不知陳九這個「不近女色」也是相對而非絕對的,先前搶來的庸脂俗粉,略有些風騷,他是看不上的。今番真正得見人間尤物,世上極品,哪裡還肯放手扔給宿香這個垃圾桶?當下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吩咐下去,今日雙喜臨門,我這就要和新夫人成親!」

慕梓頓時傻眼了,心中暗罵:「我方才還敬佩你俠義心腸,誰知一見美女就變得這般齷齪不堪!」轉念又暗自為慕燁慶幸:「姐姐啊姐姐,幸虧是我替你來上轎了,否則你的歸宿是一次不如一次:最先是相府公子搶親,後來又要跟鬼子和親,然後是凌仁勝逼騙,最後索性成了山賊的壓寨夫人!」

同時傻眼的還有小登徒宿香,眼見到嘴的鴨子飛了,到手的娘子沒了,便猴急道:「大哥!這小娘子是我的,你怎可強搶去?」陳九幡然變色道:「你親口說給我做壓寨夫人,怎地反悔?」宿香臉紅脖子粗,道:「大哥這麼多年都一個人過的,也不急於這一時吧!這姑娘大哥先讓給我,日後我親自給你再尋個壓寨夫人來,就算是比她強十倍的,我也決不和大哥爭!」陳九怒罵道:「放屁!老婆也有掙來搶去的?你是狗改不了吃屎,日後見了什麼樣的女人,還不都是往你自己房裡拉?!別忘了我是山寨大當家的!」

宿香色迷心竅,何惜衝冠一怒為紅顏,大聲道:「你是大當家便怎地?犯不著事事都用大當家的來壓我!」一旁任莫毒不忍道:「二哥,你怎生跟大哥這樣講話?大當家的是一寨之主,我們做弟弟的總不能違拗大哥!」宿香叫道:「山寨中的事自然要聽大哥的,可娶媳婦是我自己屋裡的事,誰也奈何不了我!」

陳九冷笑兩聲,道:「聽你口氣,是絲毫不把我這大哥放在眼裡!當初弟兄們舉寨之時就立下規矩:但凡山寨中人,莫不聽從大當家的使喚;但凡寨中之事,莫不聽憑大當家的處置。那時可不曾分辨什麼屋裡房外的,你難道忘了?除非你宿香坐上這第一把交椅,否則任何事你都休想自專!」宿香毫不遜色,拊掌道:「好,既然大當家的提起舉寨之事,想必還記得另一條規矩:弟兄們推選大當家的,不論他出身如何、經歷怎樣、職位高低,但凡是身在困龍泊中的人,只要他武功第一,便可坐得山寨第一把交椅。我宿香在困龍泊混了這麼多年,自以為武功不在大哥之下,這大當家的之位,也就不見得做不得!」

此言一出,眾皆寂然唏噓。陳九禁不住臉上變色,條條肌肉抽動,右手不自然地緊握住腰間鋼刀刀柄,一字字地道:「如此說來,你是要跟我爭這大當家的位置了?!」宿香見陳九劍拔弩張的氣勢,心中微微發毛,略一遲疑,無奈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已經撕破了臉,索性硬著頭皮道:「不錯,大哥在這把交椅上做了這麼多年,不知是不是真有本事率領眾兄弟。今天兄弟我正好領教領教!」

陳九怒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那麼你就睜大眼睛看清楚了!」噌地一聲寶刀出鞘,力透刀背,掄起來四周風起。宿香見他刀鋒未到,勁道已及門面上,一邊急退數步,一邊自腰間抽出自家慣使的兵器三節棍,側身避過一刀,回手持棍抵住陳九劈來的第二刀。刀棍均為精鋼鑄造,剛柔不差往來,兩相接抵,只聽「錚」的一聲,宿香左手虎口被震得劇痛,終於領教了大哥雄渾內力,心下大駭。但見陳九怒目圓睜,鬚髮皆張,一出手便欲取其性命。他素知三節棍屬長兵器,遠戰佔優勢,於是一上來就欺身到宿香身前,刀刀不離其左右。宿香左支右絀不能施展,自己身體肥胖又不甚靈活,被陳九刀光罩住難以脫身,已處於明顯劣勢。正自著慌,只見對方刀循中鋒,忙舉棍抵擋,不料陳九中途變招,猛向上一掃砍中他右臂。宿香吃痛,略一鬆手,右手中的三節棍已被陳九打落。陳九就勢上前,一個「掃蕩腿」踢中宿香左腿膝彎。宿香腿一軟,左膝跪地,未及起來,便覺陳九刀風已至。宿香眼看自己腦袋就要搬家,急忙大叫:「大哥饒命!」。

陳九本欲一刀結果了他,但聽他求饒,自己也不願在兄弟們面前逞凶斗恨,惹人畏忌,強忍怒氣收手道:「怎地?我陳九的武功還配當這個大當家的嗎?」宿香叩首道:「大哥果然武藝高強,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大哥,還望大哥莫和我一般見識,饒小弟一命吧!」陳九伸腳在他腿上輕踹一下,道:「起來!誰耐煩殺你!」宿香唯驚唯恐,戰戰兢兢,任莫毒跑過去攙扶起他,勸道:「二哥哥,咱大哥是大人有大量,你還不趕緊謝過大哥,今後莫要在跟大哥作對了!」宿香滿面羞慚,向陳九請罪。

陳九餘怒未消,道:「我今日雖然不殺你,但以你這般行徑,怎能領帥咱困龍泊眾位兄弟?我看你這二當家的交椅就讓給任三弟吧,今後你就給我衝鋒陷陣打鬼子去,要是表現的好,再回來坐交椅!」就此將宿香貶為先鋒,到一線作戰。宿香縱有怨言也不敢發,還要感念陳九的不殺之恩。

只是任莫毒原本是個有勇無謀的呆漢,深知自己坐不起這第二把交椅,連連推辭,陳九不肯。任莫毒索性道:「眼下最要緊的是大當家的婚事,大哥要提拔誰,等成過親後再從長計議也不遲。」底下眾嘍啰應聲歡悅,一齊道:「三當家的說得有理,今日小的們要先討大當家的喜酒,改日再討三當家的賀酒!」陳九被眾人忽悠的眉開眼笑,道:「好好!趕緊收拾,這聚義廳就權當喜堂!」言罷緩步下階。

小嘍啰們一齊擁向慕梓,便要拉過來謾笑道:「小娘子,拜過堂就是我們大嫂了!」慕梓急退數步,伸手止住他們大聲道:「且慢!」眾人聽得美女自上山來首次開口,竟是如此石破天驚的氣勢,不由得都是一愣。慕梓接著朗聲道:「你們山寨的規矩,是武功最強的做寨主是么?」陳九笑道:「沒錯,只要是山寨中的人,無論是誰,只要武功第一,就是大當家的。方才你也看到了,本王武功山寨第一,你跟了我,總不會辱沒了你花容月貌!」言罷放聲大笑,眾嘍啰一齊應和。

慕梓微微一笑,道:「你且慢點笑。照你們方才所說,我現在也是人在山寨中,倘若我的功夫在你們眾人之上,是否這大當家的就由我來做了?」

眾人聞言更加大笑,陳九笑得肚腸子疼,勉強忍住笑,道:「好,好,只要你能打贏我,我這大當家的位子就讓給你!」慕梓道:「好!陳九爺可是一言九鼎的好漢,輸了可別反悔!」陳九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只是你就算做了大當家的,這『壓寨丈夫』的位子也還是我的,你終究還是我的人!哈哈!」

慕梓亦笑道:「我做不做得成困龍泊大當家的,拳腳下便可見分曉。至於你陳九的夫人,我是鐵定做不成的。既然陳九爺如此公平仗義、忠實守信,我賀翔天——理應以真實面目現身嘍!」言罷,三下五除二,一把撕下身上嫁衣、扯去頭上鳳冠,露出身上道袍,頭上綸巾,足下皮靴,手中長劍。

眾人見方才出水芙蓉,轉瞬臨風玉樹,不知伊是裙釵衛玠,還當伊是冠帶王薔。驚呆半晌,陳九方才遲疑地問道:「你是——」慕梓持劍抱拳道:「在下名喚賀翔天,本是混跡江湖一浪子。只因頗看不慣凌仁勝仗勢凌人,強取良家女子,便男扮女裝上了花轎。原本想洞房中好好教訓教訓那小子,沒想到半路上被眾位英雄當作美女搶上山來!」陳九將信將疑,道:「你是講,你是——男的!?」

賀翔天交臂胸前,佯作無奈地長嘆一聲,以玩弄的口氣道:「陳大當家武藝高強,英雄了得,小子敬佩之極。只恨爹娘沒把我生做女兒,沒辦法侍奉陳九爺箕帚,在下只能百般遺憾嘍!」言罷彎身一躬,表情頗為無奈,把面前千般遺憾的陳九、萬般遺憾的宿香弄得嗔目結舌。任莫毒粗魯爽直,見大哥受此愚弄,甚是不平,怒吼道:「無知小子!為何早不言語,害我大哥二哥反目!吃我一棒!」雙臂掄起五十斤重的精鋼狼牙棒,當頭朝翔天砍來。

翔天微笑著側身避過,拔出長劍,左手捏個劍訣,朗聲道:「正要領教!」當下使出西嶽聖女劍法,半虛半實地戲耍。聖女劍法乃華山派援引西嶽三聖母傳說獨創,翔天在溫義院中曾經使過,分為「私行下界」、「風雨廟門」、「仙凡引渡」、「二郎尋故」、「華山壓頂」、「尋師學藝」、「劈山救母」七路,每一路一十六招,各具特點。翔天從第一路「私行下界」使出,主要揣摩三聖母觸動春心、嬌羞婉轉之態,劍法虛實無常、靈活多變,又且多陰柔之氣。她本為女子,身輕體便,使將出來自然應手。任莫毒力大身沉,缺乏靈活,被翔天左右倏忽閃動的劍花時而晃到,時而點中,而自己的狼牙棒卻半點也沾不到他身。

宿香可是位風流班首,花叢宿將,胭脂堆里摸爬滾打慣了的人,眼見這個美貌少年雖然英姿勃發、器宇軒昂,卻越看越像女子。自己因他被老大痛貶,被手下嗤笑,心中本就百般氣不過。此刻見任莫毒不佔上風,便將三節棍一提,大喊道:「三弟!二哥來幫你!」便投身戰鬥中。這他一喊一斗,明著幫任莫毒,暗地裡卻有自己的打算,一來自己仍以二哥身份幫助小弟,小弟便不好和自己爭這第二把交椅;二來若勝了對方,在眾兄弟面前也好拾回臉面,陳九也許念自己些許功勞,收回成命也未可知;三來報自家兄弟被戲弄之仇。有此三點原因,打鬥中格外賣力。

翔天雖然自恃武功高強,但也知道困龍泊絕非等閑之輩,不敢慢敵,見宿香過來,便提起十二分精神,將「私行下界」的陰柔忸怩態收起,直接過渡到「二郎尋故」,以迫切剛強、咄咄逼人之劍勢先封住宿香進招。彎腰躲過任莫毒橫掃過來的狼牙棒,回過來一腳踢在他左腿脛骨前方。任莫毒只覺骨痛欲斷,大叫一聲,將狼牙棒往下路掄去。翔天卻早已閃身到他背後,左掌運力拍在他後心上。任莫毒下盤不穩,撲到地上。翔天正欲再補上一腳,宿香揮動三節棍直戳他胸前,大叫:「你膽敢傷我兄弟!」翔天本來也沒打算傷他兄弟,也不答言,便將「尋師學藝」中第四招「緣崖」使出,上下一揮、左右橫挑,化解了宿香棍法。跟著便效仿方才陳九得手的招數,欺近他身前。宿香先前吃過一次虧,這番學得乖巧,急往後退,不料翔天便似粘在自己身上一般,跟著逼近。宿香右手持棒來擊他左側太陽穴,翔天屈起左臂,肘尖正對準宿香肘窩「尺澤穴」,宿香略一遲疑,已被翔天右手倒轉劍鋒,使劍柄帶著內力點在他左肩「肩髃穴」之上。宿香左臂一陣酸麻,三節棍的一端自左手脫落。翔天就勢伸直左臂,一掌擊在他胸前。宿香一個踉蹌,幸好任莫毒早已站起,從身後扶住二哥。

翔天仗劍當空一划,瀟瀟洒灑地收住,眼望著二人一笑,目光中好生得意。二人不服,重新擺起架勢,欲待再戰。只聽身後一人朗聲道:「二位賢弟退下,讓我來領教賀少俠高招!」正是陳九。

翔天正中下懷,但見陳九持刀下階,雙目緊緊凝視自己,衣袖漸漸鼓起,知其正自暗斂真氣。他曉得對方武功不差,深吸一口氣,在丹田中一轉,提劍笑道:「陳當家請了!」陳九厲聲道:「請!」便不再答話,揮起寬大的「鬼頭奪命刀」直向他頭頸砍來。陳九等綠林好漢均以外家功夫見長,這一砍帶有千鈞之力。翔天驀地收起方才嬉皮笑臉的態度,全身肌肉一緊張,提起一口真氣輕輕向後越出數尺,避開了陳九威猛剛勁的刀風,橫劍在胸護住門鏡。

陳九一砍不中,繼而向前衝過去,朝下刺向他小腹。翔天其實並不知道自己的內力能否抵擋,只得不與他硬碰,以攻為守,反轉劍尖撩他右腕。不料陳九自恃自己這一刀的威力,拚卻被對方刺中也不避躲。翔天長劍尚未及對方手腕,便隱約已經感覺到刀風的氣勢,順勢將劍尖在他刀身上一點,只用了三分力道,卻激起陳九的十分氣力從刀身上傳來。翔天借力一躍,躲過一刀。陳九略一詫異,右手已被對方猛地一踩,刀尖將及地面。翔天跳離開越過他頭頂,本欲回一腳在他後腦,偏生陳九早已料到,舉起刀在頭頂掄起個風車。翔天只得抱成團幾個空翻落下地。

陳九暗道:這小子也不過如此,見我刀風強勁,便一味躲閃!心中一喜,腳上加勁,使出個「風剪枝」,掃將過來。翔天尚半蹲半跪,覷得陳九下盤空虛,握緊劍斜下里刺他足面。陳九將刀刃壓低,一面護住雙足,一面削他手臂。翔天待他近身,左手在地上迅速一撐,來個改良版「倒捲簾」,頭下腳上立起來,陳九方只顧得腳下,冷不防對方變招迅捷,只覺咽喉部一下劇痛,早已被翔天左足踢中。翔天一擊得中,直立起身,陳九方覺一陣喘憋,翔天運力於左掌,使出華山「西落雁」,一掌扇中他後頸「大椎穴」。這一下前後夾擊,陳九胸中猶如翻山倒海,氣息亂竄。他只覺頭脹胸悶,立足不穩,就要向前趴倒。翔天一把抓住他右肩將他立穩。口中直道:「得罪了!」

原來翔天先前只用花哨劍招,不露深重拳腳,意在令陳九誤認為自己不過些花拳繡腿,並無內在功夫,因此料敵失誤而敗。陳九調息均勻,回頭道:「果真是後生可畏,賀少俠劍法拳腳在我之上,又會用心計,陳某佩服!我陳九說話算話,這困龍泊的第一把交椅,就讓給你賀翔天了!」賀翔天雖有心理準備,但也沒料到這群龍之首的位子也來得忒快忒簡單,更沒料到陳九果然言出必踐。他強壓心頭狂喜,欲待說幾句謙讓之詞,卻又泛起嘀咕,生怕對方反悔,索性當仁不讓,微微一笑,拱手道:「陳九爺果然是遵守諾言的英雄好漢!在下如此年輕便做此群雄之首,難免有所疏漏。日後行事,還需九爺協助指點。」言下之意,便是毫不客氣地坐定了山寨之王。

惺惺憐惺惺,英雄惜英雄。陳九是爽性豪邁之人,見了翔天這般武功也自喜愛,當下便欲攜他引至大廳正中的交椅上。無奈手下人眾,頗多地不服氣。陳九聽得私下裡議論聲起,心中不快,喝道:「你們吵吵什麼!從現在起,賀少俠就是山寨的大當家的了,他雖然年輕,你們以後也要像聽從我一樣聽從大當家的號令!誰要是敢違背大當家的指令,就是犯上作亂!聽清爽了沒有?」此言一出,底下的小嘍啰們自是不敢出聲。只是陳九原來的這三位兄弟:任莫毒是毫無主見,大哥怎麼說就怎麼做。喬索業已安排好書信,回到聚賢廳,見此情景,暗暗搖頭皺眉。最鬱悶的要數「小登徒」宿香,本想一戰奪回二當家的地位,誰料想陳九讓位,自己屈尊二當家,任莫毒仍是三當家,自己偉大的復興計劃泡湯,怎不氣惱?惱怒之極,想起此事皆因賀翔天扮作新娘而起,此時看他還是越看越覺得像女人,於是不顧一切大叫道:「大哥,不可!咱困龍泊不能讓女人當家,你莫要被這小娘兒們騙了!」

翔天聞言一驚,陳九聞言大怒,罵道:「你胡說什麼!」宿香急道:「大哥,憑我幾十年來相女人的功夫,我斷定她肯定是女人沒錯!」陳九喝道:「你發什麼瘋病!大當家的為了救人,不惜男扮女裝,這是何等氣節?!你怎能如此污衊大當家的!若非看在往日情面,我先就殺了你!」

賀翔天心中暗想:此人果然厲害,若留他在困龍泊,日後難免不會被他發現行藏。最好是能夠借陳九之手除了此人,也好為天下婦女們去一隱患。當下勸住陳九道:「九爺息怒,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眼下這位兄台也是對九爺忠心耿耿,才一時沖昏頭腦。」陳九「哼」了一聲,心想:不知他是對我忠心,還是想著自己?

宿香曉得賀翔天動機不良,破口大罵道:「姓賀的,你少來貓哭耗子假慈悲,得了便宜還賣乖!你有種的就當著眾位兄弟面,脫了衣服驗明正身,你要是真的純爺們,我宿香就承認你這個大當家的!」

此言一出,賀翔天不由得氣往上涌,直衝頭頂,俊美的臉上漲得通紅。陳九更是怒不可遏,叫道:「你有完沒完!到底要怎樣?」宿香走上前,突然跪在陳九面前,央求道:「大哥,我的的確確是為你著想啊,大哥!你想她若非女人,何以身穿嫁衣時恁般天姿國色,全寨子的人都只道仙女下凡,竟無一人懷疑?他若是男人,又有哪個男的能生得這般細皮嫩肉、身輕體健?大哥你仔細看看便知,我宿香並非妄言!」他這番話說將出來,莫說慕梓本就女郎,就算真是個純爺們兒,若是個生得白白凈凈,柔柔弱弱的,也難免眾人疑心再起,又一次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了過來。

這個宿香真是狡猾之至,無奈所言又皆是實情,慕梓又驚又怒又窘,一時間卻無言以辯,只覺如鯁在喉難以吐出,臉上紅白相間。陳九向她仔細端詳一會兒,似乎也發覺這個傅粉何郎內心的不自在,心思九折,難下決斷。一時間議論聲再起,有支持者,有反對者,更有甚者起鬨架央,特別是劫慕梓上山欲獻美求賞的唐氏三兄弟,當然希望眼前這「賀少俠」是女人,不住聲地附和宿香道:「二當家的說得沒錯,從一開始我們弟兄就知道這是個娘兒們。」「就是!若是男的,凌仁勝這樣精明的人,怎會發現不了?」「依我看,就照二當家所言,驗明正身之後,兄弟們也好死心塌地地跟著新當家的!」

饒是慕梓藝高人膽大,此時也難免緊張心虛,方才那股得意勁頓時消失,額頭掌心微微出汗,下意識地握緊了長劍。暗想眾人如此不依不饒,不但自己做不成這個山大王,恐怕連小命都要交代此地,雖然單打獨鬥能勝過陳九等人,但能否在成千上萬山賊手中殺出一條血路就難說了。陳九本就有些懷疑,又被手下忽悠得騎虎難下,只得先命宿香道:「你先起來,我自有道理。」轉向賀翔天,不卑不亢地道:「賀少俠,困龍泊上萬的弟兄,更換大當家的大事,需得眾人心悅誠服才行,陳某實在不敢自專。」

賀翔天不敢與他目光接觸,強作鎮定,以攻為守地道:「陳九爺,困龍泊上都是一言九鼎的好漢,怎地出爾反爾?!」陳九哈哈一笑,爽快地道:「我陳九當然言出必踐,憑你的武功坐第一把交椅自然沒的說。只是弟兄們還有這點小小的疑心,大家都是爽朗漢子,賀少俠你就脫了衣服讓他們看看!好教這幫淺薄之輩死心,算我陳九求你了!」賀翔天沉著臉,半是支吾半是動怒,慢慢地道:「九爺,我也敬重你是英雄,既然知道是淺薄人的要求,又何必迎合?」

宿香冷笑一聲,向陳九道:「怎麼樣,大哥?她不敢脫衣服,分明心裡有鬼了!」陳九也變得目光犀利,陰測測地朝著翔天道:「賀少俠,我看你還是迎合一下的好——」賀翔天愈發窘迫,正自奓著膽子推託,忽然山下小兵來報:「山門外有兩男一女,男的甚是兇悍,女的甚是刁蠻,而且還是個大肚子,口口聲聲說什麼咱山寨擄了他老公,因此前來要人。小的們不放,這三個人便大打出手,小的們抵擋不住,眼看就要闖上來了!」

陳九聞言皺眉道:「本來就夠亂的,還來添亂!」翔天卻是大喜過望,猶如久旱逢甘霖,大聲道:「莫要傷害她,那女的是我老婆!」陳九等人驚聞此言,愕然道:「什麼?」翔天向陳九興匆匆地道:「肯定是我的兩個舅兄帶我老婆來找我,請九爺讓他們上來!」若在平日里,翔天只要一提起笑笑便要頭痛,千方百計地避開她糾纏;可巧今日她卻來得正是時候,正好解了翔天的危機。

陳九聞聽是新當家的夫人到了,哪裡還來得及懷疑他是男是女,剛忙恭迎上山。原來那日翔天帶了笑笑偷偷溜走,笑笑父母怒不可遏,卻又放心不下,命向銘禮和向明智兩人出門追尋。兩人趕上笑笑時,翔天已經再次偷溜。笑笑料到他必定尋江月殘來,很是氣惱,將負心漢薄倖郎狠罵一頓。恰好兩個兄長在彼,便收拾起來趕到饒州府尋夫。卻聽得翔天一路追趕月殘的花轎,便一路追趕翔天,直到他替月殘上轎,半路被山賊掠去,於是奮不顧身地又直奔困龍泊。

此時笑笑將近分娩,挺著老大肚子,卻是心急如焚,不等陳九派下轎去,讓兩個兄長攙扶著一顛一拐地爬上山來。翔天早已迎出去,見她灰頭土臉、氣喘櫻唇,心中便有些許不忍;況且眼下最重要的是這個假老婆正是解圍的救命稻草,於是一改常態,殷切地跑過去,握住笑笑雙手,半真半假地關心道:「笑笑,你怎地能找到這裡來?你這樣的身子——你不要緊吧?」

笑笑突然感受到這少有的溫存,想起這些時日奔波流離之苦,「哇」地一聲撲到他懷裡大哭出來,一邊氣道:「還不是你不好!說什麼也不願在家裡呆著,出了門又撇下我,害得我挺著這麼大肚子千里尋夫!你倒好,又跑回來約會美女,還男扮女裝替她上轎,這份情誼真是不淺啊!」翔天哄著她道:「好了,好了!笑笑,是我不好,你不要哭了,當心你肚裡孩子!」

笑笑身邊三哥向銘禮、四哥向明智快要氣炸了肺,一個扶住妹子,一個揪住翔天罵道:「臭小子!我妹子那點對不起你,要你這般拋棄她、背叛她?我們堂堂溫州五義的妹子,那點配不上你?我們『溫義院』偌大門第宅院,怎地就容不下你了?」言罷,舉拳就要打。翔天伸臂擋過,陪笑道:「四哥莫動手,你們誤會小弟了!」向明智怒道:「誤會個屁!誰不知道你一心只想著那個江月殘,壓根沒將我妹子放在眼裡!你既然不愛我妹子,當初為什麼要讓他懷上孩子?」

原本一提起笑笑肚裡的孩子,翔天氣就不打一處來,先要矢口否認,再加反唇相譏。但這回一想,此時此景還是先認下的好,一來消了向氏兄妹的怒氣,二來抵了山寨眾匪的疑心。當下向笑笑嘿嘿一笑,低眉順眼地賠小心道:「笑笑,夫人,以前是我不對了,今後我再不離開你就是了。」語氣神情便真似負心漢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瞥眼看見眾山賊果然神態大變,不過雖然沒了方才那股懷疑敵對,卻多了現在這股狡黠調笑的眼神。宿香暗道:「看來這番是我看走眼了,人家非但真是男人,而且還是真男人。看他那花心樣兒,倒和我『小登徒』有的一拼。」

其實笑笑見他陪笑又認錯的,早也就不再惱他,小嘴一噘道:「既如此,你跟我回『溫義院』!」對於賀翔天,這「溫義院」如同「瘟疫院」,那「溫州五義」便是「五大瘟疫」,聽她此言,不由得心中一陣犯惡,皺著眉撇著嘴道:「我才不要回去!你看到了,這裡困龍泊諸位英雄好漢邀我聚義,不強如你那不見天日的深宅大院里?」向氏兄弟聞言大怒,吼道:「什麼?你小子不願做我們溫義院的門前貴客,卻要留在這裡落草為寇?」

一句「落草為寇」激怒了陳九,瞪著眼粗聲道:「什麼瘟疫院不瘟疫院?江湖上別人怕你們『五大瘟疫』,我困龍泊陳九可不買向齊那老兒的賬!這位賀少俠已經是我們大當家的了,憑什麼跟你們回去?」此刻陳九口口聲聲「大當家的」,儼然是承認了他的地位,哪裡還懷疑賀翔天是男是女,眼看瘟疫院凌辱困龍泊,便一股腦的精力都集中在這幾個飛揚跋扈的後生身上。

向氏兄弟對陳九之名也早有所聞,只是不以這個綠林為意,冷笑道:「溫義院的家事,用得著外人多管閑事?」陳九劍拔弩張,道:「你解決家事解決到我這裡來?」賀翔天急忙勸道:「九爺,莫動怒,且看我薄面。」向氏兄弟也欲拔劍上前,卻被笑笑攔住,平聲靜氣地道:「哥哥,陳九爺,都別衝動。這本是我們夫妻二人間的事,犯得上惹江湖好漢們這般認真么?我知道我相公的心思,他本是捨不得離開我的,但是又想成就一番自己的事業,因此不願屈居岳家吃軟飯過日子。」說著目光轉向翔天,神情含笑道:「我相公有此鴻鵠之志,我豈能因一己私情耽誤他前程?因此本姑娘決定跟相公一同留下來,做個相夫教子的賢內助。」此言一出,眾皆嘩然,不停有人贊道:「大嫂真女中豪傑!」

若是別人遇到這樣的賢妻,可真要感謝天地,叨恩父母;若賀翔天真是男人,見此真情切義,只怕就算不喜歡也就認了。可偏偏可憐了慕梓,當真是啼笑皆非,又不知所措。

兩位兄長面面相覷,提醒她道:「妹子,你真要跟他當山賊么?」他倆將「山賊」二字說得特別重,意在強調這可不是什麼光彩之事。笑笑佯嘆道:「唉,沒辦法啊!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山賊就做壓寨夫人嘍!」眾山賊見到這嬌媚少婦搞笑可愛,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賀翔天的尷尬就可想而知了。

陳九笑道:「好好,當今天下難得還有這般仗義的女子!當家的,你可真是福分不淺。我這就吩咐小的們準備筵席,為新夫人接風!」笑笑很大度地抱拳道:「有勞陳九爺了!」向氏兄弟心有不甘,拉住笑笑還未及言語,就被笑笑一言頂了回去:「我已經找到相公了,你們回去吧!」二人頓足道:「這哪裡使得!」笑笑嘻嘻笑道:「二位兄長一路辛苦,要不用過筵席再走?」二人素知笑笑秉性,她決定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一來拗不過妹子任性,二來看見賀翔天那副輕薄樣子實在來氣,三來自恃身份高貴,不屑與眾盜匪為伍,當下向明智甩手道:「不必了!我們還要趕回去向爹爹復命,你好自為之吧。告辭!」轉頭便行。向銘禮心中放不下,關切地道:「妹子,賀翔天要是欺負你,你就回家去,有三哥替你做主。」笑笑道:「翔天才不會欺負我!你放心回去罷。我行動不便,讓翔天代我送你們一程好了。」二人狠聲道:「哪個要他送!」便一跺腳,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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