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領幾十萬大軍的石達開全軍覆滅，是天意還是人禍？

咸豐七年五月初,翼王石達開率精兵悍將數十萬,出天京,經無為、安慶西行,沿途發布文告,傳告軍民,將其含冤受屈,被迫出走情形,肯切敘述,以引起他部太平軍同情,而隨其遠行。同年八月中秋入江西,抵景德鎮,會集各部,分路南進,經樂平、萬年到達撫州(臨川),再向南進攻吉水、吉安,戰事不利，只好經峽江、新凎,又退回撫州。此時鎮江被清軍攻破,張國梁重整江南大營,再行圍困天京。洪秀全數次派使者至撫州請援,翼王均置之不理。曾國藩命部將李元度送書勸降,亦為被石達開拒絕。第二年正月下旬,留軍師餘子安守撫州,自己率大軍經貴溪、鷹潭,在廣信擊敗清軍守將福興、賴高翔等,再經玉山、江山圍攻浙江衢州,不克。只好轉入福州浦城、崇安、汀州(長汀)經瑞金、會昌攻佔江西南安府(大庾)。途中楊輔清部,忽與翼王石達開發生摩擦,分化又起,楊部遂脫離翼軍而復回天京。石達開則繼續西進,佔領湖南郴州、桂陽陽州,另一部南下佔領廣東梅縣。在桂陽州時,內部又發生分化事件,原因是右四旗何名標,原為粵贛間土匪,屬天地會,已經跟著石達開五年,因與賴裕新不合,自率所部兩萬人,徑行西走。1859年,四月末,石達開大軍圍攻寶慶府(邵陽),三月不下,損失甚眾,於是撤圍南走東安、新寧,陸續進入廣西。七月下旬,翼王宗親石振吉、石鎮常等部圍攻桂林省城,又不克。至九月中旬,部將張遂謀、朱衣點等僅佔領慶遠府(宜山縣)。咸豐十年三月中旬,圍攻廣西百色廳不下,石鎮常陣亡,折回慶遠府。四月中旬石達開率數萬眾回駐其家鄉貴縣,設翼王府於水源街。

石達開的部屬兵士,多是江南各省擴編而來,此時見翼王,榮歸故鄉，志得意滿，而入川計劃又一籌莫展,前途渺茫,希望黯淡,於是士氣日漸消弱,軍心漸離,自行拔隊開走者,紛紛發動,各謀自己生存,各尋自己出路。眾叛親離,日暮途窮,幸翼王宅心仁厚,不殺人,且素得軍心,不然,此時不死於叛將之手者幾希矣。

翼王蟄居故鄉,轉瞬兩年,此時部眾只剩萬餘人,猛將精兵,冰消雲散,實已陷於勢窮力蹙、眾叛親離之苦境。幸有思恩府一帶股匪

均先後率部與其合作,矢誠擁護。後聞清軍將至潯州,1861年七月上旬率軍經由潯府塔腳回廣西平南,擬由此路北上。又被清軍蔣益澧部攔阻。翼王以前路有阻,乃折而西行,又為團練所敗。於是撤回橫州,由此赴南寧,是時全軍不足十萬人,顛沛流離,無路可走。逼於無奈,遂決定冒險北上,遠征四川,以烏合之眾,無訓練,無宗旨,而妄欲實現此遠大計劃,難矣。由於環境所迫,不得不鋌而走險!在南寧一帶,到處為團練截擊,屢敗,不能支,乃急趨東北,越崑崙關由此北上慶遠,經融縣又為湘軍劉坤一所敗,翼王受傷墜馬,幾乎被擒,

逐急忙越過青林隘而入湖南,由此直上四川。咸豐十一年春,石達開部曾廣依、張遇恩等部經南丹入貴州擊敗清軍副將楊岩保於安順。餘明富、余成義等部佔領荔波。此兩部原為分化自由行動者,但一到四川境內,打草驚蛇,反而引起清軍防備。第二年(同治元年,1862年)正月下旬翼王大軍由湘鄂邊境進入四川,佔領石柱廳。三月進攻川東涪州(涪陵),川軍唐友耕會合湘軍劉獄昭拒敗之。石達開移師圍攻綦江,又不克。至此,石達開顧慮，久留則可能被敵兵包圍，逐收拾餘眾走貴州遵義、仁懷。而此時翼王自廣西再出,形勢已非昔比,故大軍所經過百數十城,皆不能克,專以出沒邊地,避實蹈瑕為得計。同年(同治元年)十月翼王軍進攻敘州(宜賓)各屬邑,復見挫於清軍胡中和部,是年底達開遂率軍人云南境。同治二年(1863年,天曆癸開十三年)三月上旬,翼王部將賴裕新、鄭永和等部北進四川川越嶲廳(今西康省),與清軍參將楊應剛、土司岑承恩作戰。賴裕新陣亡,鄭永和率部渡大渡河經榮經縣北上,進

向陝南與扶王陳得才部會師於漢中。

三月二十五日，石達開自雲南昭通府米糧壩搶渡金沙江入四川寧遠府(今西昌),即行北進打算乘川軍追擊鄭永和部，無暇兼顧之時,進人四川腹地,同月底，石達開為避實擊虛，經冕寧小路進軍至土司千戶王應元所轄之紫打地。其地兩山壁立,前阻大渡河,左為松林河,右為老鴉漩河,險阻異常。翼王因事先通款贈金土司,逐長驅直入。此時大渡河北岸尚無清軍,當令部屬造船筏速渡,傍晚北渡已萬餘眾,後續部隊未到,達開恐孤軍北隔,為敵所乘,乃下令渡回南岸,以待主力,不料南渡後,連日大雨,河水暴。過了兩日,水勢稍平,而清軍已到北岸,隔河炮擊,頗有傷亡。此時主力雖到,糧秣缺乏,翼王欲退出險阻,遣人回視隘口,則土司夷兵,已斷千年古木塞路,並有兵把守矣。翼王自知陷敵,欲利用兩旁小徑,但皆千丈絕壁,無可攀登,大軍遊盪於大渡河至松林河南岸,晝夜伺機偷渡,均被擊退。土司岑承恩南路阻絕糧道,夷兵三五成群,伏險狙擊,或自山巔隕木石,摧毀人馬，清軍亦不時南渡襲擊。翼王進退無路,矢書北岸土司王應元營,許以重金,求讓路,不應。復以利誘岑承恩,承恩亦不許。翼王對眾部下說：「吾起兵十四年,跋險祐,濟江湖,如履平地,雖時遭艱困,最後終必轉敗為勝,如有天祐。今不幸為土司所誑陷於絕境,重煩諸君血戰出險,毋徒束手受縛,為天下笑,則諸君之賜厚矣。」因淚下,眾亦皆泣,乃克日加造竹筏,誓於死中求生。同年(同治二年)四月十七日,翼王盡斬土人嚮導兩百餘人祭旗,率眾分渡大渡河,每數十人乘一筏,人以擋牌蔽身,皆披髮銜刀,挺矛植立,眾筏齊發,奔向北岸,但為清軍槍炮轟擊,悉隨驚濤飄沒,浮屍如群驚遮流而下。翼王在圍困中將近一月,糧盡殺馬而食;桑葉草根皆盡。清軍聯合夷兵圍攻,侵人紫打地,盡毀營壘。翼王率五六千人奔至老鴉漩,盡喪輜重,復為夷兵所阻。翼王至此,進退無措,其妻妾五人,遂攜兩幼子自沉於河,達開遙見清軍樹「投誠免死」大旗,乃謂眾日:「我一人自赴敵軍,爾等可免死。」乃張黃蓋,衣王服,從數人,攜長子定忠,徑赴南岸夷兵岑承恩營。五月初土司押送渡河至唐友耕營,逐解往成都。四川巡撫駱秉章殺之。時年僅三十三歲。

翼王負氣出京,雖未接受曾國藩之勸降,可以說與天京政府採取分裂行動。同時，石達開並無積極之企圖,先流竄於江西一浙江一福建一粵北。繼經湖南回廣西,最後竟設翼王府於故里貴縣水源街,實乃最大錯誤。革命事業,必須要有崇高理想與遠大目標,沒料想率雄兵數十萬,爭戰多年之翼王,竟然有榮歸息林之妄念,致使從征將士,無所適從,尤其部兵將多三江兩湖之人,故至此多有散意。朱衣點、童容海、汪海洋、黃添理等屬將,遂先後率隊折回天京,蓋知翼王無遠志,欲苟安家鄉也。從此翼王實力與士氣均大減,清軍又分路前來圍剿,不得已，遂重率殘部人川。而此次進軍,又只流竄於荒山僻壤清軍無備之地,未能攻陷一城一鎮,故最後被圍殲於川邊大渡河紫打地。假設達開自天京出走之日,徑行進軍武漢以入四川,或可另創一新局面,可以稱雄一方,分散湘軍力量,而與天京成掎角之勢,東西呼應,前途猶或有可為。忠王李秀成在太平天國晚年,內主朝政,外統兵將,雖亦受洪秀全之猜忌與安、福兩王之挾制,而終能忍辱負重,以君國為先,是則石達開不如李秀成遠矣。

另外，河川作戰,應力求避免敵前渡河,最為重要。翼王此次選定紫打地為渡河點,並事先款通土司,故到達之日,即渡過萬餘眾,可見渡河並無困難,不意大雨數日,河川暴漲,水落後大隊清軍趕到。土司對太平軍與清軍本無分敵友,惟以勢力優強者為依附。石達開初到,土司並無敵意,且派嚮導相助。待太平軍陷絕境,清軍兵力群集兩岸,遂聯合清軍,共滅石達開。總之翼王此次被殲,以地形時間天候之巧合,難道是天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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