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地方，連笑都犯法

帕爾瓦娜喜歡講故事。

可是，講故事有什麼用呢？

心愛的衣服要賣掉，想吃的葡萄乾要留下；塔利班抓走爸爸、毆打媽媽；家裡沒了食物，沒了經濟來源。

講故事什麼也做不了，起碼，不如「變成」男孩有用。

??[養家之人]：帕爾瓦娜剪去長發，扮成男孩子外出

一個家庭，總得有個[養家之人]。

在阿富汗，這個人，只能是男性。

01.

解放與壓迫

五十年前，阿富汗是另一番景象。

女性解放走在鄰國前列。

大街上的女子，身著時裝，拋頭露面，談笑風生。

??20世紀60年代到70年代前期，阿富汗街頭的女性

當局頒布一系列憲法、刑法、民法，保障婦女權益，規定實行男女平等，鼓勵女性接受教育、參與選舉。

??1967年，男女同校的阿富汗

??[養家之人]：父親向帕爾瓦娜回憶那段和平歲月

七十年代後，政變、入侵、內戰，國家分崩離析，局勢動蕩不安。

弔詭的是，婦女地位在蘇聯入侵阿富汗時期，達到頂峰。性別在這一時期消解，阿富汗人民團結起來，一致抗敵。

女跳傘運動員、女獸醫和國防部的後勤人員出現，安全部、情報機構和警察局等部門也有女性的加入。

[入侵阿富汗]一開始，有這麼一句：

千萬別落在阿富汗女人手裡，她們會撕碎你。

??[入侵阿富汗]：持槍的女人

喀布爾地區蘇軍士兵和政府官員莫名其妙地失蹤或被殺，大都是婦女們的傑作。

她們在長衣下運送槍支、彈藥和情報，漂亮迷人的，則將俄國人或喀布爾政府官員引誘到藏有自由戰士的屋子裡。

數不清的婦女，犧牲在反抗蘇聯侵略軍的戰場上。她們用生命博得平等與尊重。

??戰火中滿目瘡痍的阿富汗

1980年，《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歧視公約》簽署，「阿富汗婦女革命協會」成立。

1989年，蘇軍撤退，阿富汗全面內戰。7年後，塔利班奪取政權。

一切都變了。

再次進入公眾視野的阿富汗女性，便是這種畫風的。

??身著「布卡」的阿富汗女性

塔利班在全境範圍施行一系列剝奪婦女權利的法令。

女性全身包裹著紗布，只准露出兩隻眼睛(這種服飾被稱為「布卡」)。

不得參加任何社會活動，包括接受教育；禁止男女隨意交談；沒有男性監護人時，外出也是不允許的。

女性被牢牢地套上枷鎖。

可另一方面，由於長期的戰亂，一些家庭失去全部男性。

[奧薩瑪]中，女孩為了全家的生計，裝扮成男孩打工。

「失去」構成奧薩瑪生活的主旋律。

先是失去父親、舅舅，然後失去頭髮、身體，直至失去全部尊嚴。

??[奧薩瑪]：喬裝的女孩後來身份暴露，被迫嫁給一名老年男子

女性地位的下降，一夫多妻制重新普及，家暴也再正常不過。

愛莎12歲時嫁人，長期遭受丈夫虐待，18歲企圖逃跑，失敗。

丈夫親手割下她的耳朵和鼻子，作為懲戒。

??登上《時代周刊》封面的「割鼻少女」

在阿富汗，「他們」就是要殺了你，而他們總是比好人多。

他們，把女人當成附屬品，有時候連附屬品都不是。

《燦爛千陽》里的故事，都是真的。

在這裡，沒有詛咒、尖叫、懇求和嚎叫，每日只有按部就班的打與被打。

??全球人權調查顯示：至少87%的女性遭受經濟歧視，身心、性或社會暴力

母親向女兒傳授生存之道：

女人只需要學會一種本領，那就是忍耐，像我們這樣的女人，只能忍耐。

2001年，塔利班政府垮台。

阿富汗學校重新向女性開放，部分女性脫下布卡，走向街頭。

??競選總統期間，阿富汗婦女聲援阿什拉夫·加尼

[下午五點]的主角是一名希望競選阿富汗總統的女子。

塔利班政權已經瓦解，她背著父親上學，見著人就問，如何成為總統。

可回到家，她還是要吟唱傳統的歌謠，穿上不喜歡的黑鞋。

??[下午五點]：率先脫下布卡的女主角

電影的開始，兩名女性從地平線走來，尋找水源；結束時，她們消失在遠方，尋找水源。

阿富汗的女性們，是邁向一個解放的新開始，還是重新進入一個解放與壓迫的循環呢？

02.

女兒當自強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阿富汗女性雖鮮有為自己權益疾呼的大規模抗議，越來越多的個體站了出來。

薩克那說自己是幸運的。

出生在阿富汗，考上醫學院後，父親把她送往美國完成學業。

塔利班掌權期間，她冒著生命危險，在阿富汗居民家建立了80所秘密學校，約有3000個女孩在這些學校接受教育。

??站在孩子們中間的薩克那

喬婭有著「阿富汗最勇敢女人」之稱。

2003年時，阿富汗在聯合國主持下，舉辦大國民議會。

喬婭獲得發言資格後，矛頭直指新政府中舊軍閥、戰犯和宗教極端主義者。

正是他們造成了我國的四分五裂，他們就是現今阿富汗的兇手，他們憑什麼出現在這裡？

後來喬婭當選為最年輕議員，遭遇暗殺，五次死裡逃生。

可她從沒想過妥協。

??喬婭（後排右二）經常給孩子們上課

《燦爛千陽》中，總在忍耐的瑪麗雅姆舉起鐵鍬，打死施暴的丈夫。為了萊拉犧牲自我。

[養家之人]中，母親舉起火把，驅趕不懷好意的親戚。

??[養家之人]：被動挨打、孱弱的母親為保護孩子奮起反抗

帕爾瓦娜和另一個女扮男裝的夥伴告別，相約二十年後海邊見。

她們會見嗎？帕爾瓦娜並不確定。

不過，她發現了講故事的用處。

監獄外等待爸爸出來的時候，槍聲、炮聲，她怕極了。她把那個還沒結局的故事，講給自己聽。

從故事中，獲得平靜、勇氣。

話說的要更有道理，而不是提高音量。畢竟是雨聲滋潤花朵生長，而不是雷鳴。

阿富汗的女性們，想要自己的聲音被聽到，怎麼說、說什麼，都面臨著更多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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