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喝酒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差？

這是 「畫里畫外都是戲」專欄的第二十一期

愛喝酒的人大多都是真性情

本期畫里畫外跟酒有關，畫里的人愛喝酒，畫這幅畫的人也愛喝酒，不僅如此，這幅畫里的主角醉得不成樣子，畫家作畫時也是微醺狀態。

大家是不是很期待，這畫面得亂成什麼樣啊？萃花就不賣關子了，介紹一幅隔著屏幕都能聞到酒味的畫作——元代畫家錢選的《扶醉圖》。

元 錢選 《扶醉圖》美國

畫里共有三個人， 最左邊袒胸露乳站不穩的，是喝醉酒的主人公陶淵明，他揮著左手像是在回絕什麼，雖然醉醺醺的，卻寧願扶於榻也不扶於人。

喝醉酒站不穩的陶淵明

中間一副「正人君子」打扮的訪客，恭恭敬敬的樣子，看他一臉尷尬，我們或許能猜測此次拜訪是不歡而散，穿一身素衣的僕人，轉身準備送客。杯子酒罈亂做一團，看樣子陶淵明喝得還不少。

客人和老僕

學習古人是錢選人物畫的一大特色，他筆下的陶淵明，效仿顧愷之的遊絲描，衣紋線描工整，連綿轉折，頓挫有力。這種多用在文人、學士、貴族身上的線描法，最能表現出絲絹衣紋圓潤流暢。（大概這類人群體型普遍比較圓潤）

人物的遊絲描法

其他人物也身形飽滿，姿態、動作各不相同，形象刻畫細微、生動。

扶榻陶淵明行禮的客人

整幅畫呈現的效果比唐人的要古拙，比宋人的要淡雅。錢選這麼做的原因，萃花之前也介紹過：作為南宋遺民，他要突破南宋畫院的限制，在元代朝廷統治下復興漢文化。（感興趣的朋友戳：《貴妃上馬圖》，《王羲之觀鵝圖》）

然而讓萃花感觸最深的還是畫作里的題詩：

題詩內容：貴賤造之者，有醉輒設，若先醉，便語客我醉欲眠君且去

看得出來喝完酒的錢選確實有點上頭了，題詩時歪歪扭扭的。把它翻譯成白話文就是： 不論是什麼身份的人來造訪，只要有酒就招待。如果我先醉了，就對人說我喝大了，想睡覺，讓人家回去吧。

畫家將陶淵明自比，畫外意思是如果權勢造訪，我醉了之後就可以離去，不去管官場那些繁文縟節。但將歷史人物自比，並沒什麼印象深刻的，哪個畫家沒這樣干過啊？

真正讓人為之動容的是，他的志存高遠是通過一場偉大的辯論，將自己劃在士大夫對立面，把千百年來士人孜孜以求的政治功業棄置一旁，將藝術作為終身追求的唯一目標。這場極具影響力的辯論，發生在錢選與趙孟頫之間，我們試著還原了一下當時兩人的對話：

趙孟頫

您給說說看，啥叫士夫畫啊？

錢選

有這麼一群人啊，光做官覺得不過癮，一有空就瞎塗瞎抹，他們的畫就是士夫畫！

趙孟頫

我持保留意見。像那李成、郭熙他們在畫院任職，他們的畫傳神，美呆，不屬於你說的一類，要我說，他們應該是「高尚士夫」。

錢選

你個小機靈鬼！

這個對話是錢選和趙孟頫，在對宋元之際士夫畫衰敗現象發表的見解，原文如下

趙子昂問錢舜舉曰：「如何是士夫畫？」舜舉答曰：「戾家畫也。」子昂曰：「然。余觀唐之王維，宋之李成、郭熙、李伯時，皆高尚士夫所畫，與物傳神、盡其妙也。近世作士夫畫者，繆甚也。」

明唐寅《唐六如畫論》

萃花簡單科普一下對話中提到的詞語，戾（lì）家：業餘的，相對於行家而言的，士夫：士夫是士大夫的簡稱，是國家政治的直接參与者。

錢選認為，當官的處理完政事，在業餘畫一些沒有師承關係、題材局限、畫法過於草率的作品，實在難登大雅之堂。但不排除有一類在藝術上真正有造詣的「士夫」，他們「與物傳神，盡其妙」，趙孟頫稱之為「高尚士夫」。

錢選把自己與士夫對立起來，並不是在鄙視這種風習，而是他覺得自己是一個非士夫，不像南宋宮廷畫師那樣刻意追求形似，他追求神似又有文人氣，文人專心畫畫就行，一邊當官一邊又胡亂塗抹那都是業餘畫家乾的事。

和其他畫家的某一幅畫以歷史人物自喻有所不同，錢選的《柴桑翁像》、《歸去來辭圖》都是關於東晉隱士陶淵明的，這種蜜汁偏執，證實了他認為自己就是東晉隱士陶淵明的說法。

元 錢選 《歸去來辭圖》中的陶淵明

和毅然辭官隱於世，又生性嗜酒陶淵明一樣，錢選也曾在南宋做過鄉貢進士，與同鄉趙孟頫人氣不想上下，只是後來為了藝術歸隱，更巧的是錢選畫畫講究不醉不畫，當然醉成爛泥的時候也不畫，只在微醺的狀態下成全其畫趣。

作為中國繪畫史上為文人畫定義的第一人，錢選是文人畫中的「行家」。錢選稱士夫畫為「戾家畫」，這種理論開始了元代從「士夫畫」到「文人畫」的過渡，它直接影響到了元明清三代，預示著文人畫理論與創作高潮的到來。

撰寫&排版/砂紙

設計&美術/文英

看看陶淵明到底喝了多少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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