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已不是那個少年，悟空還是那個悟空
少年已不是那個少年，悟空還是那個悟空
朱顏辭鏡
年少的時候，喜歡一首歌。《流星蝴蝶劍》的片尾曲，楊紫瓊唱的《愛似流星》。楊紫瓊的歌，似乎只有這一首，我卻愛的要命。在許多年過去，許多人都不知道這首歌的今天，我手機中的歌曲收藏里，這首歌始終放在第一位。
後來，我讀《悟空傳》，作者「今何在」在序言的最後寫道，「引用我最喜歡的一首歌的歌詞做為結束：如果失去是苦，你還怕不怕付出。如果墜落是苦，你還要不要幸福。如果迷亂是苦，該開始還是結束。如果追求是苦，這是堅強還是執迷不悟……」
他引用的歌詞，就是《愛似流星》的歌詞。我正是因為這篇序言，對作者產生出惺惺相惜的感情。你看，這個世上總有人和你一樣，喜歡著相同的事物。你們可能並不認識，你們可能相隔千山萬水，可是冥冥之中，就有那樣一條細細的線，把你們串聯起來。
就如同，有許許多多的人，一起喜歡著齊天大聖孫悟空一樣。
我是讀了《悟空傳》之後，真正喜歡孫悟空的。
小時候看86版西遊記的時候也喜歡吧。但那時候的喜歡，更多的是對一個英雄的膜拜。我想，每一個看著西遊記長大的少年的心裡，都住著這樣一個齊天大聖。他正義、熱血、桀驁不馴又無所不能。他踏南天，碎凌霄，不屈服於世俗，能橫掃所有妖魔鬼怪……
年少輕狂的時候，以為自己也可以成為這樣的存在。
「我有一個夢，我想我飛起時，那天也讓開路，我入海時，水也分成兩邊，眾神諸仙，見我也稱兄弟，無憂無慮，天下再無我可拘之物，再無可管我之人，再無我到不了之處，再無我做不成之事，再無我戰不勝之物」。
可是，當我真正開始走這十萬八千里路之後，我才知道，這世上，有扛不動的五行山，有不得不戴的金箍咒，有打不死的妖怪，有必須給面子的神仙……有情，有欲，有求之不得的苦，有不得不承擔的責任……
很多年後才有人告訴我，西遊記裡面的師徒四人其實只是寫了一個人，寫了一個人的不同方面。唐僧代表信仰和追求；八戒代表需求和慾望；沙僧代表膽怯和懦弱；而悟空，則是代表那顆跳動不悸，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天地間任我遨遊的，永不熄滅的心！
這顆心，因為信仰，不得不受金箍的束縛；
這顆心，因為慾望，不得不承受愛恨離別的痛楚；
這顆心，因為膽怯和懦弱，所以不得不委屈求全，甚至低至塵埃。
就像《大話西遊》里，夕陽武士最後對著至尊寶的背影說：「好像一條狗呀！」
原本是最自由、最純粹、最勇敢的一顆心，因為帶著追求，因為帶著牽絆，因為許許多多的不得已而為之，最後，活成了最孤獨，最寂寥的模樣！
「生我何用？不能歡笑。滅我何用？不減狂傲」。
這世間，誰的這顆心，沒有苦苦掙扎過呢？神通廣大如齊天大聖，也是一路辭過弼馬溫，偷過蟠桃園，斗過二郎神，打翻過煉丹爐，大鬧過凌霄寶殿，橫衝直撞走來的。
「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
年少輕狂的歲月里，都以為這天地是為自己一人存在的。當他發現自己錯的時候，他便開始長大。
空有滿腔熱血一身神通，最後可能只是一個小小的放馬倌；而神仙的桃子，連摸都摸不得。吃，便是犯了天條；二郎神有天宮做後台，競爭便稱不上公平，這場戰爭從開始就輸了結局；你以為那煉丹爐是拘不住你的，還沾沾自喜煉就了火眼金睛。那不過是神故意給的恩賜，為了日後西天取經路上更加順遂。世俗強大的全像是神的旨意，若不妥協，這山，能壓你五百年、五千年，甚至永不能翻身！
「我終於明白，我手中的金箍棒，上不能通天，下不能探海，沒有齊天大聖，只有一隻小猴子」。
生活強大到，像如來佛的手掌，像即使一個筋斗能翻十萬八千里，卻也翻不出去的一片天。
五行山下的五百年，是每個少年都要經歷的迷茫時期。被現實一棍子打懵，背負著掙不脫的負重，竟不知自己身從何處來，要到何處去？
「神不貪，為何容不得一點對其不敬？神不惡，為何要將地上千萬生靈命運，握於手中？」神不會救任何一個人，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心死了，改變不了任何事情，心若活著，至少能夠改變自己。
年少時看西遊記，以為悟空隨唐僧西天取經的選擇是不得已的選擇，是受不了屈辱和壓迫的選擇。在知道了唐僧和悟空原來是一個人之後，才明白，是悟空自己選擇了信仰、追求和目標，放棄了不羈、自由和逍遙。
心中若無愛，怎會懂得珍惜二字？心中若無責任，怎會懂得捨棄的意義？每一個心中承載著悟空的少年，都明白我這一生不能永遠壓在五行山下，不能永遠無所作為，不能一直緬懷花果山的水草豐美。
無憂無慮的少年時光已一去不復返。曾經以為人生有那麼多的選擇，四處碰壁後才知道原來只有一條路可走。
這條生命之路，就是一條有去無回的路。不走過，不知曲折。可不曲折，又怎算走過？
我明知西行路途遙遠，妖魔不斷；我明知金箍一戴，怨慎全消。我依然心無旁騖，勇往向前。只因為，我已知我的使命和目標，我已知這世上有想為不能為，有不想為而不得為。
為此，我必須斗得過我的不甘，我的不舍，我的不羈……斗得過我的情慾，我的懦弱，我的貪戀……
即使這一路走下來，都是辛苦。
歌曲《愛似流星》里我最喜歡的幾句歌詞其實是：「好多事情總是後來才看清楚，然而我已經找不到來時的路，好多事情當時一點也不覺得苦，就算是苦我想我也不會在乎……」
人生若容易，我們也不會哭著降生到這世界了。那些坎坷磨難，都是命定的劫數。不經歷，便不知深淺；不親為，便不知滋味。
所以，明知是苦，也想要經歷一次不求結果的愛情；
明知是苦，也願意至少一次為了理想撞的頭破血流；
明知是苦，也要為了某件事、某個人執著一次；
……
如果一生沒能活出過最真實的自己，我們怎敢說自己過好了這一生，我們又怎麼能說此生無憾呢？
歷經世事滄桑，少年已不是那個少年。但悟空，依然是那個悟空。負盡千重罪，煉就不死心。他理應一直活在我們的心中，從不離開！
如果失去是苦，你還怕不怕付出？我想，我們心裡的悟空已經給出了答案：
「大聖此去欲何？踏南天，碎凌霄！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這個天地，我來過，我奮戰過，我深愛過，我，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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