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魔」白居易：為君一日恩，誤妾百年身

白居易（772年－846年），字樂天，號香山居士，又號醉吟先生。因其詩風多變，題材廣泛，故又有「詩魔」、「詩王」之稱。白居易是唐朝著名的現實主義詩人，他的詩歌多反映現實人生，傳達真情實感之時，還具有一定程度上的進步意義。他的《井底引銀瓶》就是最好的例子，是除了《長恨歌》、《琵琶行》、《賣炭翁》之外，流傳最為廣泛的一首中長篇詩作。

這首《井底引銀瓶》也直接影響了「元曲四大家」之一的白樸，他在這首敘事詩的基礎上創作了廣為流傳的《牆頭馬上》。不得不說，白居易能在那樣一個封建時期創作出如此具有進步性的作品，實在令人欽佩！女子為愛「淫奔」（男女私奔），在封建時期是嚴令禁止的，是為世俗所不容的，白居易在此詩中便塑造了這樣一個女子形象，可以說十分大膽了。

不過，他也並未直接否定封建禮教，而是在末尾表達了對女子的勸誡：「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將身輕許人！」他對封建女子不能追求婚姻自由、飽受倫理宗法束縛而感到同情，可他又在結尾處告誡女子要遵循倫理綱常，不免有些矛盾，可能他自身也受到了當時封建思想的限制。這一點上，元代的劇作家白樸就比他處理得要好，將女主人公的反抗精神表達得淋漓盡致，敢愛敢恨，毅然決然，女主人公熾熱如火的性格，反倒襯托出男主人公的軟弱無能。

《井底引銀瓶》講述了兩個相愛的男女一見鍾情、以身相許而後為愛私奔的故事。作品極具唐朝風格，也只有在那樣一個世風開放的朝代，女子才有機會與男子交往並且私奔。以悲劇為結尾也是必然，縱然是繁華大唐，也還處於封建時代。

序：止淫奔也

井底引銀瓶，銀瓶欲上絲繩絕。

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

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與君別。

憶昔在家為女時，人言舉動有殊姿。

嬋娟兩鬢秋蟬翼，宛轉雙蛾遠山色。

笑隨戲伴後園中，此時與君未相識。

妾弄青梅憑短牆，君騎白馬傍垂楊。

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

知君斷腸共君語，君指南山松柏樹。

感君松柏化為心，暗合雙鬟逐君去。

到君家舍五六年，君家大人頻有言。

聘則為妻奔是妾，不堪主祀奉蘋蘩。

終知君家不可住，其奈出門無去處。

豈無父母在高堂？亦有親情滿故鄉。

潛來更不通消息，今日悲羞歸不得。

為君一日恩，誤妾百年身。

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將身輕許人！

——唐 白居易《井底引銀瓶》

這首敘事詩實為倒敘，開頭便與結局相關。將細細的絲線系在銀瓶之上，放入井中，若能完好無損地將其拉上來，你我二人便能不分開。在石頭上打磨玉簪，若玉簪沒有從中間斷裂，那你我的姻緣便是天定的。奈何瓶沉簪折，我與你，必定要永久地分別了。「憶昔在家為女時」一句引出回憶：從前的少女時光，天真爛漫，如花美貌，常被人誇讚身姿綽約。那時，總愛將髮髻梳成秋蟬雙翼的樣子，雙眉總畫得遠山含黛，常和丫鬟於後花園嬉戲。那時候，十分快活，那時候，還不曾識君。

初見時，我扶著短牆把玩青梅，你打馬而過，騎白馬立於垂楊旁，你我遙遙相望，只一眼，我便感受到了什麼叫相思斷腸。瘋狂的愛戀總讓人沖昏頭腦，我奮不顧身地隨你而去，只願伴你身旁，如今，已有五六載了。你的父母常奚落我，我又如何不知道明媒正娶的才是妻，私奔的不過是一妾室，是無論如何也進不了家族宗祠。現如今，你的住所終究是容不下我了，可我還能去哪呢？

難道我是無父無母之人嗎？難道我是無家可歸之徒嗎？都不是，我亦有父母可牽腸，亦有溫暖的家鄉，可我實在羞愧難當、不敢回去。與你私奔這麼多年，我早已與父母斷了聯繫，我的生活里全都是你，也只有你。與你而言，不過是一日的姻緣，可卻斷送了我一生的幸福……願普天下像我這般痴情的女子，不要輕易地將身心許給他人。若非良人，斷腸終生。

文|漸悟之於（三度平台簽約作者）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