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起，我們習慣了背井離鄉
途中
濃煙下的詩歌電台
陳鴻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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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李建帶著行李和父母的不舍與期待坐上了駛向遠方的大巴車。
他坐在大巴左側中間靠窗的位置，望著窗外發獃，這不知道是他第幾次背井離鄉了，對此他早已麻木。
在此之前李建換了幾份工作，每次都是沒耐心，受不了老闆脾氣等理由說不幹就不幹，最近一次不幹是過年前，李建父母見不得兒子一直這樣下去，便決定讓兒子去大城市鍛煉鍛煉磨磨性子，而且剛好有個親戚在那可以照應。李建受不了父母的軟磨硬泡，心想到了那自己還可以自由些便答應下來。
窗外山川草木飛快地向後移動，李建不一會就睡著了，在夢裡李建憑藉自己的能力創辦了自己的公司，賺了很多錢，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正當李建沾沾自喜時被一陣喧鬧聲吵醒，他擦了擦嘴邊的口水，順著聲音尋去，發現大巴後面坐著幾位大媽，看樣子大約五六十歲，其中有兩位還帶著孫子，兩個小孩此時在他們奶奶懷裡睡得正香，絲毫不受大媽說話聲的影響。她們聊的無非就是家長里短，但大媽個個天生大嗓門，李建想不聽都難，他將頭轉向窗外，嘗試睡著，大媽的聲音還是進了耳朵。
「你們聽說了嗎？張偉的兒子快三十了，還整天在家裡玩遊戲，真不知道張偉兩口子以後咋辦」
「我看老張這兒子是沒救了，我聽說上次老張還請媒婆幫他兒子張羅張羅，不知道情況咋樣了」
「這事我知道，沒戲了，那媒婆是我鄰居，她給老張家介紹的是王二家那閨女，但王二那閨女說什麼不想結婚，這把王二給急的，整天讓媒婆給他閨女介紹」
「你說現在這孩子都怎麼了，男的不想事業，女的不想結婚，我在他們這年紀孩子都走路了」
......
聽著她們七嘴八舌，李建只能在心裡無奈地搖搖頭，心想自己的媽跟她們年紀差不多，怎麼沒聽過自己的媽跟她們一般說話。不知為何，李建突然有點想家，想家裡那位默默付出的媽。
一段手機鈴聲響起，斷了李建的思緒，坐在李建後排的中年人接了電話：
「喂，弄好沒有，不錯不錯，你做事我放心，今晚的局很重要，騰哥都來了，做好的話這單生意就沒問題了，另外這單生意嘉哥幫了大忙，我不好出面，你晚上私下給他包個紅包，該怎麼說你知道的就不用我多說了，嗯嗯，好，我現在在車上，放心，覺得不會遲到......」
李建聽著好奇，偷偷回頭瞄了一眼這中年人，油頭，POLO衫，夾著公文包，左手戴著金錶，無名指上有金戒指，不知是真是假，頂著一個將軍肚。李建腦海立即浮現兩字——油膩。
其實李建挺羨慕這種懂得世事圓滑的人，到哪都吃得開，哪像自己，想到這，李建心裡不免苦笑一番。
窗外漸漸暗了下來，雨滴打在車窗上，一滴兩滴三滴，佔領了車窗，偶爾伴隨著一兩聲悶雷，草木山川彷彿被抹上了一層墨色，給人一種江南煙雨之感，李建很享受這種感覺，靜靜欣賞著，這時，一兩聲低聲地抽泣傳來，聲音很近，即使有大媽和油膩中年人的雙重「夾擊」，李建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李建順著抽泣聲轉過頭，只見鄰座一個女孩子左手拿著手機，右手捏著紙巾捂著鼻子，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李建無意間瞄了一眼她的手機，見她正與人微信聊天，那人的備註是「媽」，這時「媽」發來一段長長的語音，女孩點開，由於距離的緣故，李建聽得很清楚，無非就是母親對孩子的種種囑咐，例如按時吃飯，注意安全之類。女孩一邊聽著一邊再次淚目，李建最受不了女孩哭了，連忙從包里拿出紙巾，給女孩遞去，女孩見有人遞來紙巾，抬頭看了看李建，接過紙巾，微微點頭表示感謝，她擦乾眼淚，深呼吸，整理好情緒，按下語音鍵：「好~，我知道了媽，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放心，我保證下次回去的時候胖到你都不認識哈哈哈......」。
看著她情緒三百六十度的轉變，李建不由得佩服起這個堅強的女孩，等到手指立刻語音鍵後，女孩的眼神黯淡下來，變回了之前的樣子。李建想安慰她一下，又不知如何安慰，便：「沒事的，時間過得很快的，馬上就可以回來了」，說完李建就後悔了，心想這算哪門子地安慰還不如不說呢，女孩吃驚地看了看李建，隨即明白過來，對李建說：「嗯，謝謝」，李建摸著後腦勺笑著說：「沒什麼，都是背井離鄉出來打工的，都不容易，能幫就幫咯」，女孩報之一笑，兩人又簡單地交流幾句便各自休息了。
雨勢漸小，光線透過雲層照耀大地，一切彷彿被重新清洗了一遍，包括李建內心一處塵封已久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大巴終於到達了目的地，李建拿著行李下了車，撥通了家裡的電話：「喂，媽，我到了，放心，這次我會好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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