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事│宋自紅：如果有來生
如果有來生
緣 情
黃丹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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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清明，幾位好友陪我登上這座小山，看著這座孤墳，他們再一次問我：「潔，這是誰？」我看著墓碑上的名字，問塵：「我能告訴他們你的故事嗎？」
兩年前的一個下午，我接到一個電話，打電話的是一個我完全陌生的男子聲音。他告訴我他是塵的哥哥。現在塵躺在醫院裡，希望我能去看看他。當時我沒在意，當然就更不會傻傻的往醫院跑。可是到了晚上，一個不速之客拜訪了我，就是那個自稱是塵的哥哥。他告訴我，塵是我大學時的同學。我努力搜尋我的記憶。哦！是那個男孩，瘦瘦小小的，在班上特立獨行，和同學之間交往很少。大學裡我甚至沒怎麼和他說過話。
我不明白塵的哥哥為什麼會來找我。他看了看我，嘆口氣說：「塵快死了。他時常昏迷，清醒的時候說希望見見你。於是我就找到這裡來了。」塵的哥哥懇切的望著我：「他只有幾天，甚至幾小時的時間了，你能否去看看他？」我不好拒絕，何況我又確實很好奇他為什麼想見我，於是我就同意了。
來到病房，塵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顯得更瘦更小。我輕輕地走過去，塵睡熟了，一張瘦得幾乎變了形的可怕的蒼白面孔讓我不禁一陣顫慄。塵醒了，看到了我，臉劇烈的抽搐著，想說話，可是最終也沒說出來。
從病房出來，塵的哥哥眼裡噙著淚說：「我沒照顧好他。」
在醫院的長椅上，塵的哥哥對我說起兄弟倆的事。很小的時候，父母就相繼去世。塵的成績一直非常優秀，哥哥初中輟學後靠打零工來供塵上學。本來想等塵上了大學，塵自己可以勤工儉學來負擔一部分費用。可沒想到塵上了大學後，反而花費更大，讓他不堪重負。他向塵的輔導員了解情況，結果倒是輔導員大吃一驚，他知道塵的父母早亡，但有個很有錢的哥哥，所以衣食無憂。老師和同學們都以為他的經濟狀況非常好。
知道這個情況後，哥哥和塵大吵了一架。很長一段時間斷了和塵的聯繫。直到學校通知他塵病了，他才慌忙趕到醫院。塵已經不能說話了，一直用歉疚的目光看著哥哥。
照顧塵的閑暇，哥哥翻看著一直壓在塵枕頭下的日記，不禁讓他心酸不已。
（2006年8月25日 晴
還有幾天就開學了，學費還是沒有著落。也不知道哥哥今天能不能預支到工錢，如果還沒有，下決心明天去三伯家借錢。
2006年8月26日 晴
今天去三伯家了，三伯把學費錢借給了我。可是三嬸嫌棄的眼神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2007年5月6日 小雨
快中考了，哥哥說考不上高中就回去和他打工。
2007年8月17日 暴雨
這幾天在工地打零工太累了，老闆欺負我年紀小還剋扣了我幾十塊的工錢，能想像到哥哥平時的辛苦！好在學費終於湊齊了。再過幾天就要報名上學，我一定要好好學，爭取考上大學。
2010年 4月5日 清明 陰
今天我翹課了。想和爸爸媽媽說說話。其實我對他們的印象很模糊，我很小他們就都不在了。可我又能和誰說呢？哥哥除了每月按時把生活費打給我，平時為了省錢連電話都很少打。同學們看不起我，不願和我說話。上次同桌丟了20塊錢，都懷疑是我拿的，難道就因為我窮嗎？
2010年7月10日 陰
剛才哥哥又把我臭罵一頓，他是因為我考了三本學校生氣！我不敢告訴他高考前，我特別想要一部手機方便查資料，可我知道他是肯定不會給我買的。結果頭腦一發熱，拿同學手機時被發現了，儘管學校因為馬上要高考，把事情壓了下來，沒有聲張。但我還是能感覺到同學們鄙夷的目光。從小到大，我感受最多的就是這種眼光。
復讀是沒有希望了，我沒有選擇！
2010年9月25日 晴
我要改變自己！！！
2011年5月5日 小雨
太累了！活得太不真實！
2011年12月30日 晴
今天認識了一個叫潔的女孩，陽光、開朗。她是個孤兒，從小被一對孤寡老人收養。現在不但要自己養活自己，而且還要照顧年邁的爺爺奶奶。我很敬佩她，敬佩她的堅強；我也很羨慕她，羨慕她的真實。
2012年4月5日 清明 小雨
爸爸媽媽，哥哥罵我虛榮罵得對！其實每次向他伸手要錢心裡都特別難受，我知道他特別不容易。我在學校里編了一個謊言，說有個有錢的哥哥，希望被別人看得起，結果卻成了學校最大的笑柄。我真想問問潔是靠什麼支撐她活的如此自信如此真實？
2013年2月5日 雪
如果有來生，我願朝著太陽生長，做一個溫暖的人，不卑不亢，清澈生活。
……）
塵死了。塵的哥哥想把日記交給我，我沒有接受。
倒是每年清明，我都會約上三五好友爬上埋著塵的這座小山，在他的墓碑上放上一束小花，希望另一世界的塵能感受到溫暖。我也想告訴塵，越是長在角落裡的小花，越要努力迎著陽光生長。
他們又在問，我決定告訴這些一直支持我對我不離不棄的朋友們我和塵之間無關友情、無關愛情的感傷故事。
宋自紅，別名宋海波，現居淮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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