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多歲的爸爸，有一種機智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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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說說我的爸爸。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和媽媽的關係越來越近，可就是這樣，我仍然無法「拒絕」一個人，他是我心裡的位置，和媽媽一樣親一樣近，他是我的爸爸。
爸爸年輕時帥，年老依然帥，照片一發到朋友圈，眾人齊稱「老帥哥」。老帥哥的魅力不在帥，在於他的機智，這機智，讓人心疼。
機，機靈，爸爸的腦筋一直好，清晰、沉著、不亂。智，智慧，我老爸有他的人生智慧。
2
和媽媽不同，媽媽對待孝敬、對待金錢，雙手往外推——不要、不要。爸爸不這樣，他微笑著，像個聽話的小男孩，孩子給——那就接受。如果孝和順是一種態度，那麼接和受，就是一種配合，一種讓子女舒服的態度。
我爸爸身體一向不太強壯，大約五十多歲起，就常常披著棉襖，坐在床頭咳嗽。他曾經連續六七年冬天犯「哮喘」，後來到北京，我帶他到301檢查，醫生卻告知，不是哮喘，是鼻炎。簡單的治療，竟然治癒了爸六七年的頑疾。
因為這件事，爸很高興，給許多人說過他遇到的名醫，我非常感謝那位大夫，他治好了爸的病，讓我無形間有了「驕傲」——是我帶爸看好的病。
從那之後，爸對病非常配合，早看早好，早給兒女減少心事。大年二十九，爸的鼻頭上長個疙瘩，我說帶他看病，他立馬跟著我走，我心裡多高興啊，他沒有因為快過年了拒絕治療，也沒有忌諱大過年的天天吃藥。他眼角個長個小瘊子，我也帶著治療，他乖乖地躺在床上等我抹葯，讓幹什麼幹什麼，不讓幹什麼絕不幹，那一刻，我心裡有柔軟的心疼。爸說：「快點好，好了就好了。」
3
爸爸教育孩子有一套，他的教育就是「不教育」，爸很少管我們，可我們姊妹幾個都很努力、聽話。到了我這一代，慘了，我管孩子管得挺多，可孩子不努力也不聽話。我從來不對老公「河東獅吼」，可對孩子，我獅吼河東。
爸看到我這個樣子，不批評我，只是微笑著給我的孩子——他的外孫子談心。小的時候，爸帶過他，他對姥爺有感情。他說很多事，兒子懂事地點頭，他喜歡聽姥爺的話。我常常想，如果我的孩子在姥爺身邊長大，也許又是一個狀態，可人生哪有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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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這次來京，是來照顧孫子的。由於身體的原因，他們不能照顧孩子，弟弟態度堅決地告訴他們：「不用你們照顧了，你們不能照顧了，我們堅決請保姆。」如此，爸媽閑下來了。
對待這樣的結局，媽媽的態度就是「哭」——沒用了，我們不能幫助孩子，我們成了無用的人了。我想爸爸也是一樣難過，但他掩藏了這難過，反過來勸媽媽：「我們身體好，就是對孩子最大的幫助。」為了表達他的高興、他的釋然，爸居然大笑三聲，這三聲，把我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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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不能阻止衰老，爸腦血管、心血管都出現過問題，媽媽問題不大，卻憂心忡忡，看起來比爸身體還要不好了。
夜裡睡覺，媽媽一有癥狀，爸就機靈地坐起身，拿葯拿水，替媽媽拍背按摩。要知道，我爸在我媽媽面前，從來都是端著的、有范兒，一直是媽媽在照顧他，愛情的天平從來沒有平等過。可此時，爸懂得了珍惜，我有時嫌媽媽麻煩，爸也會及時糾正我，他說：「你媽媽是個勤勞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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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爸在一起是快樂的，他不像個老人，思維敏捷、視角獨特，我們的談話妙趣橫生。我給爸推薦書、推薦電視劇，爸也會給我推薦，對我的「寫作」，爸不置可否，他總是慈愛地一笑：「比較生動。」四個字，表揚了我的進步，更多的卻是期待。
爸早年對我期待很大，我讓他失望後，他難過了很多年。但怎麼辦呢？爸只能接受現實，女兒還在努力，雖然沒有達到他的期望，也算安慰。
我開車帶爸出去兜風，北京的立交橋多複雜啊，有些計程車司機都轉不過來，可爸轉了一次，明白了，老頭多聰明啊，我甚至因為這聰明難過了，如果爸早生幾年，我一定讓他開車，讓爸的腳步走得更遠，讓他體會賓士跳躍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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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老公是「放養」狀態，我放養，是我的大度，可並不代表我不生氣。一連幾天，老公醉酒回家，我控制不住說了一些過激的話，卻是雞同鴨講，他脖子歪著，鼾聲四起。爸看到我的樣子，難過得臉都變了。
對老公的喝酒，爸只說過一句話：「男人，說是應酬，都是瞎玩。」說完這句，他突然閉了口。他可能覺得自己不該說，適可而止，他把後面的話生生咽回去了，我似乎看見他吞咽的動作，那些克制，讓我把喉嚨里翻騰里的話也咽下去了。
等老公清醒的時候，本來好好地坐在沙發上的老爸拂袖離去，他一句話也沒說。他能說女婿嗎？他能指責什麼嗎？人的面部表情可以掩飾，而背影不能，爸起身離去的背影寫滿了無奈、悲傷與剋制。
過了很長時間，爸出來了，他臉上有事先布置好的笑容，雨過天晴，爸，我了解，我是您的女兒，我是您基因複製出來的一個天使，天使沒有悲傷，天使會讓日子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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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分別的時候，我一直與媽媽卿卿我我，我甚至沒有拉一下爸爸的手，沒有和他好好說幾句話。等我回到家，淚還在心裡打轉，換拖鞋的時候，一抬頭，看見鞋柜上靜靜地放著一把系著綠繩的鑰匙。
我的眼淚一下子出來了。這是我給爸的鑰匙，爸媽來到我家那天，我把一串鑰匙給了我爸，爸即刻找來一根系螃蟹的綠白花的繩子，把鑰匙牢牢地系在腰帶上，此後20多天，我天天看見爸腰上繞根綠花繩，媽媽說像個花斑長蟲（蛇），趕緊解開，爸卻固執地不願意，鑰匙在，女兒的家就在，人就不會丟棄，到哪裡，也打得開這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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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根綠花繩躺在這裡，爸是什麼時候解下它的呢？解下它的時候，爸在心裡跟我說了多少聲告別呢？
我的眼淚湧出來，此後很後天，我看見這根繩子眼淚就湧出來。分開了這麼多年，爸媽的家和我的家，已經不是同一把鑰匙，爸捨不得放下這把鑰匙，卻不得不放下，女兒，早已經是另一個家的主人，她有她獨立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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