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香枝老長壽花
泗禾草
對長壽花情有獨鍾，不僅緣於它是愛與美的傳遞，更因了它的骨氣。
長壽花
長壽花
唐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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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香枝老長壽花
我是在上班的路上，看見它的。素白的花盆裡，厚實翠綠的葉間伸出一枝嫩綠的小桿。桿上一朵花，僅僅一朵，桃紅，艷得像一枚紅紐扣。彼時，風正裹著寒潮和老槐樹的葉子，撲天蓋地而來。秋深了，滿目是衰敗與倉黃的撤離，不聞蟲叫，連飛鳥也少了許多，只有不怕冷的小麻雀在漸次枯萎的草叢裡尋尋覓覓，只有不怕冷的賣花女人在長條椅上悠然繡花。
花盛開。它的周圍，幾盆菊花和綠鑽，顫顫的，瑟縮成一團。它卻昂昂然然，小臉蛋在風中，掙扎得通紅通紅，像一個深秋里的小英雄。
我在那盆花跟前已邁不動步子，我仔細打量它，搜腸刮肚著，也沒想出它的名字來，賣花女人也搖搖頭。或許它本來就沒有名字，它只是一棵尋常的草，被賣花人隨便地弄進了盆子換錢。可它，卻在這個深秋里，旁若無人地，綻放它自己的夢想。
我一路雙手捧著它，回到我的小窗前。細看，它的花蕊間，嫩綠綴一點毛茸茸的鵝黃。湊近，聞不到絲毫花香，但整個房間，卻因它有了一股暖意。它既已落戶我家，總得有個名吧？迫不及待地打開網葉，才知此花生得不尋常，它有著一個非常吉祥吉利的大名——長壽花。它的祖先在美麗的馬達加斯加島，那裡的人們以信奉基督教、天主教為主，在聖誕節的時候互送此花，寓示吉祥長壽。由於長壽花屬景天科，伽藍菜屬，那裡的人們便又叫親切的稱它為聖誕伽藍菜。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的一個尋常日子，一些厭倦了四面環海的島嶼生活的長壽花，選擇到中國來旅行，並在博大精深的中國土地上紮下了它們小小的根。此後，這些肉厚汁多、葉片肥大、油光發亮、終年翠綠的低矮株叢，成了我們窗前、庭院、陽台上的一景。長壽花每年十二月開花，花期可持續到翌年六月，它的長壽花名也由此而來。它花莖細長，春天未到，就早早伸出長脖子探頭探腦，傘形花序下四五個著紅白粉綠黃裝的姊妹，有的鮮艷奪目，有的聖潔淡雅，她們簇簇擁擁，或竊竊私語，或嘻嘻鬧鬧，惹得光和影也咯咯著在窗台上、地板上跳舞，把一個個日子攪得活色生香。
長壽花家族有三個親系，分別是豐花系、迷你系和垂吊系。我捧回家的那盆是豐花系品種，也是長壽花中花色最多的系列。從深秋到深冬，在一把小噴壺的辛勤陪伴下，它的葉、莖、苞皆憋足了勁，攢足了精力，想把它的美麗一下子展示給我看。春節前的一個早晨，開門，驚喜地發現在那顆紅紐扣的旁邊，又有了許多的紅紐扣，它們一個個半張著小嘴，伸著頭往外看，給人一種欲說還羞的感覺，更惹人憐愛。
此花與眾不同，它的花瓣八片四層，中央是粉黃色，背面黃色，花朵不大，但長的十分特別，花瓶一樣，大肚、狹頸、寬口，尖底，「娉娉裊裊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它更像一位窈窕少女，小巧玲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十分可愛。
長壽花的花語是大吉大利、長命百歲、福壽吉慶，符合我對一個人的心意。為所愛的人養一盆長壽花，讓他眼有美好，心抽綠枝，健康長壽。此後經年，我的窗台上便只有一種花，那就是長壽花。它有著極強的再生力，無意間碰掉的一枚葉，草草的隨手指壓於盆邊，過不久就又是一盆亭亭的玉立。無數個春夏秋冬，我與它默默對望，聽它細語，與它低吟， 它似乎懂得我的心音流韻，用它層層疊疊的花瓣上那一個小小的心尖，向窗外、向春天傳遞著我隱隱的期翼。
對長壽花情有獨鍾，不僅緣於它是愛與美的傳遞，更因了它的骨氣。炎炎六月，分明節令上枝頭，在濃濃密密的翠綠間，一莖莖的花朵，已失去了青春年少時的嬌艷，瓣瓣枯萎，朵朵褐干，但盆邊未見一枚落紅。老去已不浪漫，它依然以站立的姿態，留戀於一枝，盡數紅遍，冬風不吹不落，白雪不飄不淡，用生命最後的尊嚴，與萬劫不復的光陰抗衡。
它讓我覺得，有一種「老」，跟歲月無關。它是一種滋味，是一種覺悟，是一種境界，甚至是看世界的一扇窗，窗里的一雙眼；是柔和之美，是慈悲心懷，是一種緩慢的訴說，是抱香枝上老啊！
作者簡介
泗禾草，原名韓秋萍，慶城縣作協副主席。出版散文集《誰是那個念舊的人》、《在冬天裡回憶春天》兩部。個人的人生信念是：以草木之心活著，安靜的、沒有競爭的、也無所謂成敗的讀書，寫字，用一生來慢慢打磨和塑造一個曾經在塵世活過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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